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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决(中)

时间:2023-09-04 来源:中国法事网 作者:易卓奇

  八、这与盗墓有关吗

   沈家睿秘密地约见了一次程小龙,这是谁都不知道的事情。

  程小龙的辞退,其实是一场戏。

  沈家睿和程小龙都已经发现张秀峰集团作恶多端却又十分狡猾,陈东很可能就死于他们的手上。可就是找不到证据。

  鉴于以前几经抓获却未得到应有的打击,他俩觉得仅仅停留在单个案子的侦破上远远不够。要彻底铲除这个社会的毒瘤,必须从深层次上做文章,必须把他们所有的犯罪事实看作一个整体,作为本市最大的黑恶势力予以摧毁。

  这就需要证据,需要大量确凿的证据。

  证据怎么来?靠过去一般的途径、一般的方式方法根本就行不通了。对方太狡猾,你还没开始行动,他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他总能得到最机密的消息,总能赶在你行动之前,采取对付你的办法。

  要解决这一切问题,也必须像对方“打入”我们内部一样,打入到他们内部去。沈家睿说。

  程小龙突然眼睛一亮。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原来,对程小龙爱得死去活来的樱花,就是张秀峰的亲妹妹,名叫张文文。程小龙知道这层关系后,本来不想再理张文文的,这让他十分矛盾。

  一方面,他的确已经爱上了张文文;另一方面,张文文的哥哥又跟他有血海深仇,他身上还背着张秀峰的刀伤。从情理,从警察纪律上,他不能继续这场爱情。

  他大骂张文文,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是张秀峰的妹妹?你为什么要骗我?

  张文文说,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我哥是谁?我哥是谁,与我俩的爱情有什么关系?你是跟我谈恋爱,不是跟我哥。

  程小龙说,你知道你哥是谁吗?

  张文文说,不就是我哥吗?还是谁?

  程小龙说,算了吧,咱们好聚好散吧,以后还是朋友。

  张文文说,你什么意思?就因为我哥是张秀峰,你就跟我散伙?我知道我哥不好,可他是他,我是我。他管不了我,我也管不了他。

  程小龙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那块刀痕,说,看见了吗?这就是你哥干的好事。

  张文文好一阵没说话,不知说些什么好。这是她根本就没想到的。

  程小龙说,我还要告诉你,我是个警察,是个刑警。你哥明明知道我是警察,还要砍,你说我能原谅他吗?

  那你想怎么办?她说。

  咱们分手吧,我跟你哥势不两立。他说。

  不行,那不是我的错。你不能把仇记在我头上。你要是因为这事跟我分手,我就死给你看。说着,她就要往旁边的桥下跳。

  别傻!文文!

  来的正是张秀峰。其实他一直在跟踪程小龙。他想看看程小龙到底想干什么。

  张秀峰的出现,让程小龙和张文文都感到突然,都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张秀峰说,实不相瞒,我跟踪你们好几天了,我不放心我妹妹。

  程小龙说,你现在可以放心了,趁你妹妹还没怎么样,你把她带回去吧,算我交给你了。

  慢,还是把话说清楚。你是真喜欢我妹妹,还是假喜欢?张秀峰问。

  不错,过去我是喜欢文文,可那时我并不知道她是你妹妹。现在就不同了,就算我还喜欢她,现实吗?我们的账还没算呢。程小龙说。

  那好,我们的事归我们的事,别影响我妹妹。只要你对她好,你说怎么了断,就怎么了断。张秀峰说。

  程小龙顿时感到震惊,他还真没想过跟张秀峰来做什么了断。作为警察,他很清楚,同这种人唯一的了断,就是把他送上法庭,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程小龙说,你应该知道我会怎么跟你了断。

  别多说了,还是按江湖规矩办吧,不就是砍你一刀吗?动手吧,我让你砍两刀,我不会还手的。张秀峰说着,“啪”一下从背后掏出一把匕首,挽起了衣袖。

  程小龙说,你别做梦了,我会上你的当?

  张秀峰说,你以为我跟你闹着玩的?那好,你不动手我动手。说着,他手起就是一刀砍在自己的手腕上。

  程小龙和张文文赶紧扑过去,可已经晚了,刀已经砍进了肉里,鲜血直流。

  张文文责备道,哥你怎么这么傻?什么事不能说,非要动刀子?

  张秀峰把妹妹扒到一边,对程小龙说,程小龙你听着,你那一刀,我还给你了,好好对我妹妹,你要欺负她,我跟你没完!

  说完,他便扬长而去。

  这让程小龙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一方面他爱张文文,另一方面他又不能接受她那个哥哥张秀峰。姑且就按江湖上的规矩,张秀峰自己砍自己那一刀抵一笔债,可还有很多债,张秀峰是永远也没办法抵消的。在原则问题上,程小龙是永远不会妥协的。

  他心里矛盾极了。

  偏偏这个时候,已经升为市局副局长的林仲平对他耿耿于怀,时刻提防着程小龙会把过去的事捅出来,抓住他多次“违纪”的事情大做文章。

  程小龙觉得这是个机会,就跟沈家睿说,反正林仲平不会放过他,不如“牺牲”他一个,利用与张文文这层关系,打入张秀峰集团内部,获取他的犯罪证据。

  沈家睿心情很沉重,他不想这么做。可一听程小龙有那层关系,最终他只好痛苦地抉择,委屈程小龙。

  这就有了程小龙一日不如一日的表现,就有了程小龙母亲的焦虑,就有了程小龙被公安机关“辞退”的事情。

  被公安局辞退之后,程小龙在家躺了三天,一副痛苦绝望的样子。

  这让两个人为他焦急万分。

  一个是程小龙的母亲。母亲得知消息后气得大病了一场,痛骂儿子一通。可痛骂之后,她又来做儿子的工作,叫他振作,重新站起来。可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像彻底麻木了,这便更加深了母亲的焦虑和失望。

  另一个则是张文文。张文文来过无数次,程小龙都不理她,还叫她再也别来了,他现在成了无业游民,他不想再连累她。

  她哪肯跟他分手。她说,你是不是警察一点都不重要,我要找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警察。也许这样更好,你不用担心我会利用你跟我哥说情,也不会因为我哥影响你的工作,对谁都好。

  程小龙说,好什么好,我不干活,喝西北风呀?你还跟着我,以后怎么过?

  张文文说,你不就是要个工作吗?说吧,想做什么?

  程小龙说,我想做什么?能由得我想吗?我想到你哥公司去当经理,可能吗?

  张文文说,等着吧。

  她转身就去找她哥。

  张秀峰说,你跟他说什么说,有种叫他自己来跟我说。

  程小龙有些无奈。

  如果是以前,他是绝不会低这个头的。可现在不同,为了实现一个预定的目标,他必须低下自己高贵的头,跟他最不愿意说话的人说好话,跟他最痛恨的人求情乞讨,他必须这么做,没有选择。

  他找了张秀峰。

  一个被开除的警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纯粹是因张文文的关系,张秀峰接纳了程小龙,让他在集团内当上了保安部经理。

  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程小龙母亲的耳朵里,母亲更气了。

  什么地方不好去,非要进南方集团?一个张秀峰已经臭名在外。母亲说,你要还在那里,你就永远别再回这个家。

  程小龙选择了后者。从此他就再没有回过家。

  只有被开除,只有众叛亲离,张秀峰才会把他当自己人看待。

  局长办公室爆炸案发生后,沈家睿问程小龙,张秀峰有什么表现?有什么动静?

  没有任何反应,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会不会与他有关?

  这也把他扯在一起?太牵强了吧?

  你忘了,他们最早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盗墓的呀。

  这不就对了!

  对什么对?我怎么听不明白?这与盗墓有关吗?

  你怎么这么木鱼脑袋?被张秀峰弄傻了?盗墓要用什么?炸药呀,他们本身就是爆炸专家呀。

  啊?这……

  给我好好地盯着他们。

  不对,要真是与张秀峰有关,林仲平又怎么会受伤?难道他会不知道?他会跑去送死?

  沈家睿一时无语。程小龙说得不错,张秀峰要去炸韦局长,不会不告诉林仲平,这根本就不可能。

  这是个结,他们再怎么想,谁都解不开。

  这时,程小龙接到了张文文的电话。她说她哥叫他们一块儿吃饭。

  沈家睿就不再跟他多说了,给了他最先进的微型窃听、摄像等设备,又如此这般地叮嘱了一番。

  九、莫嗲出山

  最近赵杰非常伤脑筋,几乎碰到所有的领导、熟人,第一句话就是问,那起爆炸案破了吗?政法委石书记每天来一次公安局,问情况问进度,还时常亲自督阵。其他的领导也不时打电话询问案子进展,其中包括市委钟书记。

  可他所有的回答,都只有一个“没”字,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启齿,无地自容。他一次一次责备自己,你干什么来着,破这么久怎么没一点进展?

  他听了两次专案组的案情分析会。其实案件并不复杂,周一上班,林仲平来商量工作,韦局长打开抽屉就发生爆炸了。局长当场牺牲,副局长倒地受伤,就这么简单。

  现场没有痕迹,没有指纹,没有留下任何对破案有价值的东西。

  专家分析,仇杀的可能性比较大。凶手既熟悉韦局长的起居习惯,又非常精通炸药。

  他不是内行,但常识性的东西他还知道。这种案子无非一是从人入手,凶手为什么要下此毒手?跟韦局长有什么过节?作为一个公安局长,肯定打击处理过许多违法犯罪人员,要说仇家,所有罪犯都可能成为他的仇家。在这个城市里,被打击处理过的人虽然是极少数,但分布在城市的每个角落;虽然企图打击报复的也只有极少数,但肯定会非常隐蔽。虽然摸排会有很大的难度,可排查了那么多对象,怎么就没一个像样的?

  另外,从炸药的源头去查。局长办公室的炸药是怎么来的?哪个地方生产这种炸药?通过什么途径运到现场的?这种侦查方向是对的呀,为什么就没一点结果呢?

  他一边感到焦虑,一边感到困惑。想来想去还是去找林仲平。

  “怎么办?老林,案子的压力太大了,你得帮我想办法突破。”

  “你放心,我们在全力以赴调查,案子肯定能破的。”

  “可是……”

  “专案组的人也是人,谁都没闲着,总得有个过程吧,局长。”

  他不好再说什么了。有时看到专案组的民警没日没夜地干,案发后多少人没回过家,没洗过澡,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赵杰心都碎了。他们谁都不容易,他不能也不忍心去责备他们,他们又何尝不想把案子破了?炸死的是他们的局长,炸伤的是专案组组长,谁咽得下这口气?要是有一点点线索,他们会轻易放过吗?

  可总不能就这么拖下去,案子一天不破,他就一天不得安宁。

  这天,他正坐在办公室为案子的事发呆,烟蒂烧到手指了都没感觉。正好办公室副主任李小敏送材料进来,说,局长你的烟!

  赵杰这才“哎哟”一声感到了疼痛。

  李小敏知道局长又在想案子的事,就劝他别一个人干着急,还是多听听专家的意见。

  赵杰叹了叹气,说,什么专家都分析了,公安部的、省厅的,就是没结果。

  李小敏说,要不听听莫嗲的看法,他是老专家、老刑侦队长、沈家睿的师父。

  赵杰有些心动。他详细问了莫嗲的情况,心里就有了些打算。

  他不是不相信林仲平的破案能力,但凭直觉,他感到林仲平一开始对他就有种敌对情绪,就把他当外行瞧不起。虽然站在对方的角度讲,他可以理解他,他的到来,好像直接从他手里夺走了“一把手”的位置,可这并不是他赵杰要这么做的。

  而从工作的角度讲,林仲平既然是副手,就应该积极配合“一把手”工作,特别在案子上,哪怕平时再有意见,对待罪犯的态度应该是一致的。可赵杰已经明显地感到,林仲平根本就和他想不到一块儿。林仲平管业务,却没主动跟他汇报过一次进展,谈过一次案情。

  不错,他是说过,业务上的事情,全由他林仲平做主,可他也不能当他赵杰不存在呀。什么也不跟他说,还要他这局长干什么?

  沈家睿不知为什么,也不太跟他这个新局长汇报案子上的事情。一去问他,他就说,局长您放心,到时候向您专题汇报,一定把案子破了,一定把凶手抓到。

  可天天在破案,就是没结果。

  现在赵杰就特别想见到莫嗲。等李小敏一出门,他就去找莫嗲了,请他出山。

  莫嗲犹豫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勉强答应试试看。

  赵杰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什么也没再说。这个时候,他感觉比宣布他当公安局长还兴奋和激动。多好的老头儿,在关键的时候他没有沉默。赵杰真是从心底敬佩这个老警察。

  赵杰说,这个安排对谁都别说,只对他一个人负责。

  莫嗲点点头,就这么接受了这个秘密的任务。

  十、不谋而合

  莫嗲单独找赵杰局长汇报了一次,谈了一些他的分析和判断。

  自从接受了赵局长交给他的秘密任务之后,他一刻也没闲过。他分别向刑侦支队支队长沈家睿和支队技术科科长详细了解了韦局长办公室爆炸案的情况,又仔细地查看了局长办公室的案发现场。

  他觉得,这种安装炸药的手法似曾相识。他把过去所有工作笔记都找来了,翻了三天,终于翻到了五年前南江县的一宗盗墓案。盗墓贼是从古墓的底下挖洞进去的,接近棺木时,就怎么也挖不开了。整座墓葬都是用煮熟的糯米粘成的,比现代的水泥还坚固。盗墓贼就选好了古尸的脚尖处装好了炸药,刚好炸开能进一个人的小洞,就像人工挖成的一样,计算得滴水不漏。里面的东西什么也没炸烂,盗墓贼连一块瓷片都没留下,把古墓洗劫一空。

  莫嗲很快就记起了一个人——王一兵。

  不想不像,越想越像。王一兵的老家,是著名的花炮之乡。市局刑侦队曾经想深挖这起案子,莫嗲曾派人去王一兵老家调查过,发现王一兵从小就是玩炸药长大的,对炸药的安装、威力了解得非常透彻。

  莫嗲觉得,王一兵有重大作案嫌疑。

  莫嗲把这一切告诉赵杰后,赵杰非常兴奋,就要把王一兵传来审问。

  莫嗲说,不行,不说现在没证据,就是有证据,也千万不能轻举妄动。王一兵能跑到公安局来安装炸药,就说明作案的根本不止他一个人。这么大的行动,他装装炸药还可以,整个策划是他永远也想不出来的。就算现在可以肯定是王一兵干的,又能怎么样?仅仅抓一个王一兵有什么用?还是什么也不说,权当什么也没发现,继续秘密调查。现在最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证据。

  姜还是老的辣,赵杰这时真体会到了。他听了老侦探的,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也不采取任何行动。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个眉目了。虽然不能肯定,但却无法排除。他一方面有些喜悦,另一方面又还嫌远远不足;一方面寄希望于莫嗲,另一方面又觉得不能只吊在一棵树上。

  他又把沈家睿找来。沈家睿不是说在适当的时候要跟他专题汇报一次吗?又一个星期了,怎么没看他汇报半个字?

  沈家睿刚进办公室门,赵杰便问,案子进展情况怎么样?

  沈家睿回答,本来是想等侦破有十足的把握,再跟局长汇报的,既然局长问到案子上了,就干脆把所有侦查行动的进展情况,全都做个专题报告,也好让局长心里有个底。

  沈家睿说,最大的嫌疑对象,是南方集团建材门市部经理王一兵。一是韦局长办公室爆炸案作案手段,与王一兵以往盗墓手段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二是经过调查发现,王一兵案发前一个星期没在公司,在他家乡做过爆炸实验,完全有作案的可能;三是如果是王一兵作案,远远不止他一人,可能牵涉很深的背景。

  赵杰顿时感到十分震惊。这才是突破,既与莫嗲分析得不谋而合,又更深了几个层次。

  他要沈家睿再说详细点。

  沈家睿说,暂时还没有更详细的内容,所有的侦查活动都只能秘密进行,还没任何直接的证据。等有进一步的进展,再向他作详细汇报。并请求他,在案子没破之前,千万别向任何人透露案子侦破的情况,包括本局内部领导和专案组其他成员。否则可能前功尽弃。

  赵杰似乎看出这中间的玄机。

  沈家睿说,局长,我知道您想了解所有的一切,从情理上,从组织原则上,我都有责任,也应该把一切都跟您汇报,可事实上,有些情况现在还无法说清。还是等有了眉目,再向您详细汇报吧。

  赵杰说,好吧,我不勉强你,希望你给我个满意的答案。

  他不说,赵杰也多少能猜出一些。王一兵有重大嫌疑,那么张秀峰肯定脱不了干系。联系莫嗲、沈家睿侦查的情况,赵杰已经隐约地感觉到,张秀峰、王一兵不仅是本市最大的黑恶势力,也很可能是局长办公室爆炸案的罪魁祸首。跟他们的斗争,一开始就是你死我活。事实已经证明,仅仅靠勇气,靠疾恶如仇,还远远不够,还得讲究策略。明明知道他们有这样和那样的问题,可就是没有证据。现在最最关键的,就是要搜集证据。

  市局有一个由林仲平负责的专案组在侦查破案,天天喊有进展,却天天没有结果。赵杰越来越意识到,对这个专案组根本不能抱希望。

  赵杰对莫嗲、对沈家睿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甚至是全部希望。

  一切都在悄悄进行。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若按违反组织原则、违反工作纪律来上纲上线,只要走漏风声,后果就不堪设想。所以他再三叮嘱同志们要绝对保密,不准透露任何风声,一切都要做到极其隐蔽,做到天衣无缝。

  他相信他们能够做到,同时会给出满意的答案。

  尽管两个月前,他们谁也不认识他这个纪委干部,谁也不是他的亲信,更谈不上朋友或亲戚,可他感觉到,他们都有一颗赤诚的心,都有强烈的事业心和责任感。不该说的,他们一句也不会去说;不该做的,他们绝不会去做;而该做的,他们绝不会含糊。

  十一、直奔花炮之乡

  自从上次与沈家睿分手后,程小龙就把工作的重点放在了两个盗墓贼的身上。

  程小龙虽然没办法去看老局长办公室的爆炸现场,但沈家睿已经明确告诉他,局长办公室的爆炸手段与张秀峰两个盗墓贼炸墓的手段有惊人的相似之处。那么,只要找到那两个盗墓贼最近动用炸药的迹象,就可以确认他们是否与局长爆炸案有关。

  而两个盗墓贼中,真正盗墓的行家里手是王一兵。王一兵负责把墓里的东西挖出来,张秀峰则负责销售。

  在没有发生爆炸案之前,程小龙就已经有意接近王一兵了。

  因为要深入对方的核心,首先就要取得王一兵的信任。王一兵是张秀峰最贴心的助手,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在感情上,程小龙知道要有个过程,不能由开始时的刻骨仇恨,一夜之间就变得俯首帖耳,那样会引起张秀峰的怀疑。还得慢慢来,甚至刚进来的时候,他依然表现得仇恨张秀峰,还是经张文文多次劝说,他才慢慢对张秀峰“改变”了态度。

  对王一兵呢,程小龙结识他之后,便和他一块儿抽烟、喝酒、搓麻将。王一兵有个最大的爱好,就是好赌。程小龙知道这一点之后,就找到了与王一兵建立感情的捷径。

  什么保安部经理,程小龙根本就不把这个职位放在心上。他先是和张文文疯疯癫癫玩,到处游荡,接着就是找王一兵打牌,拼命地赌。一是告诉全世界的人,他这个警察已经完完全全堕落了,没救了;二是拖住王一兵,使他对自己绝对相信,成为哥们儿。

  他从不愁没钱赌,输多少,张文文就会给他送来多少,只要他高兴。

  玩的次数多了,他与王一兵的距离就近了。酒喝多了,王一兵就常常漏出些秘密来,说什么时候教训过谁,什么时候又捞过一把,但说的都不是要害的。就算醉了,他也不会泄露绝顶秘密。每当喝到迷糊的时候,张秀峰就会打电话来,或者张秀峰秘书把他叫去,似乎一切都在张秀峰控制之中。

  听了沈家睿的提示后,程小龙决定从老局长的爆炸案上打开缺口。要判断王一兵有没有作案的可能,一要看他有没有作案的时间,二要看他有没有作案的工具。

  为了弄清王一兵有没有作案时间,程小龙在他的门市部打了一天麻将。先套一下王一兵最近做了些什么生意,货卖了多少,钱赚了多少,看有没有什么破绽。王一兵答得很自然,没任何破绽。

  程小龙又背着王一兵悄悄问店里员工,王一兵是不是天天在店里打理生意,有没有经常跑到外面打麻将。

  员工不敢说。程小龙就掏给他几张刚赢的钞票,说,说吧,是老大要问的,说真话,老大有奖;说假话,老大割了你的舌头。

  听说是老大要问的,来的又是老大的妹夫,对方就不敢隐瞒。一个员工就说了,其实就只上个月初王一兵有好几天没在家,平时都在店里。

  程小龙说,干什么去了,怎么老大不知道?

  员工说,听说跑到乡下看母亲去了,还叫我们对谁都别说。

  程小龙说,好吧,你也别跟别人说,我再去问问。想起还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

  程小龙心里一琢磨,上个月月初,正是韦局长办公室爆炸案的前夕,从时间上就吻合了。

  程小龙决定马上去王一兵的老家,看他究竟干了些什么。

  可不能让任何人产生怀疑。程小龙便叫了张文文,说,跟我到乡下的亲戚家走走吧,城里玩腻了,去那里住几天。

  张文文对程小龙已经百依百顺,他说到哪里,她就会跟到哪里。

  于是没告诉任何人,提了两大袋补品,他们开着车从城里到乡下,直奔王一兵的老家。

  到王家的门口了,程小龙才对张文文说了实话,跟你说吧,是去王一兵家。王一兵的母亲病了,一来看看他母亲,二来换换新鲜空气。

  张文文说,那为什么不把王一兵一起叫来,不是更好玩吗?

  程小龙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咱们就是要找个清静的地方,把人都叫来还安静得了?你以为我真天天要打麻将?我是心烦,看到你哥哥更烦。正好有这个事,告诉人家干什么?怕不热闹?怕人家不感谢你?那还是朋友吗?再说,告诉人家了,还有什么意义?

  他说得在情在理。张文文还挺佩服的,就什么也不说了。

  在王一兵家住了两天,奉上大包的补品,还有一两千块钱的红包,把老的和小的(王一兵的小侄子)哄得团团转。

  暗地里,程小龙的侦查取得了重大突破。

  沈家睿向赵局长汇报的线索,就来源于此。在局长办公室爆炸案发生前的几天里,王一兵跑到了老家乡下,跟手下人说是看母亲,其实是做爆炸实验。王家湾本身就是花炮之乡,家家户户都做花炮,炸药雷管什么的,都是现成的,把火药配起来就行。王一兵只要是干与鞭炮有关的事,白天黑夜都行,家里人不会怀疑,外面的人更不会怀疑。他做了两天的炸药实验,在村子里也响过几声爆炸,没人觉得奇怪,如同家常便饭。

  程小龙悄悄包了两包王一兵做过实验的黑炸药,又拿了两根导火线,像什么都没发生,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离去。就算回到了城里,他也不让张文文告诉任何人这次乡下之行。

  他随即把东西交给了沈家睿。检验、比对,结果令人震惊:老局长办公室爆炸案所用的炸药,正是王一兵做实验用的炸药,连那条康瓦斯轮胎线都和程小龙从王家带回来的一模一样。

  至此,沈家睿判断王一兵有重大作案嫌疑。

  十二、天机是怎么泄露的

  必须立即对王一兵采取措施,局长办公室爆炸案的侦破刻不容缓。

  沈家睿再次向赵杰汇报对王一兵行动的打算。

  赵杰说,什么都别说了,立即行动,抓不到王一兵就别回来见我。

  沈家睿就迅速组织力量。动身的时候,他正要打手机给程小龙,叫他把人先悄悄地控制,程小龙的电话来了。

  他急急忙忙地报告说,王一兵突然被南区分局的吴欣抓去了,也不知什么原因,叫他马上去南区把人弄到手再说。

  沈家睿就立即跟赵杰联系,可打了一阵电话,就是打不进去。

  过了一阵,局长才打手机过来,告诉他,抓王一兵的事不要去了,城南派出所已经把案子破了。老局长办公室的爆炸案,正是王一兵所作,与沈家睿的分析相差无几。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事前没任何迹象,突然案子就破了。不是市局,不是分局,而是派出所破的,让人不可思议。沈家睿没办法相信。

  可一切都是真实的。不久的专案组会上,林仲平通报了案子的侦破情况和主要案情:

  南区分局城南派出所所长吴欣接到群众举报,说南方集团建材门市部经理王一兵两个星期前的一天晚上,把西汉药业集团工地上的一座桥给炸了。举报人当时就在现场不远,看得清清楚楚,肯定没错。派出所立即传讯了王一兵,并对他的门市部和仓库进行了搜查。结果在王一兵仓库的地下室里搜出了一包炸药,经过技术部门鉴定,发现其与韦局长办公室爆炸案所用的炸药完全一致。派出所立即进行深挖,在强大的攻势和铁的事实面前,王一兵终于交代了自己安装炸药炸死韦振山局长的犯罪事实。

  两个月前,王一兵为了报复韦振山局长曾经对他的多次打击,看到电视里报道全省公安局长都在省厅开会,就觉得有了机会,便从老家拿来了炸药。当时他有个朋友正在公安局搞装修,他就打扮成搞装修的混进了公安局,悄悄把局长办公室的窗户弄开了。在案发前的第三天晚上,他溜进局长办公室,想办法打开了抽屉,把炸药装了进去,结果就发生了局长被炸的事情。

  几乎所有的细节都跟现场勘查相吻合,找不到任何破绽。

  惊天大案终于得以侦破。派出所扬眉吐气了,吴欣扬眉吐气了,整个公安机关都扬眉吐气了。

  接着是宣传,论功行赏,表彰奖励。

  吴欣被提拔当上了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成了沈家睿的助手。

  破案专家沈家睿却大惑不解。案子谁破都是好事,没半点可说的,问题在于这起案子破得叫人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沈家睿的秘密侦查已接近收网了,就要行动了,却有人抢先破获,怎么就这么巧?这仅仅是一种偶然,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沈家睿一时无法揭开这个谜。他想,还是问问程小龙,也许他能知道点什么。

  迫不得已,他俩又一次秘密见面了,还是在那个秘密的地方。

  这是为什么?怎么会是吴欣抓了王一兵?沈家睿问。

  你还问我?我正要问你呢。专案组怎么知道我们怀疑上了王一兵?又怎么知道我们要抓王一兵?程小龙问。

  专案组知道我们的行动?不,不可能,没人会知道。沈家睿说。他最清楚,这种绝密的行动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在公安局就只有他和赵杰知道,在外面就只有程小龙知道。怎么会传到专案组去?难道是赵杰把什么都告诉了专案组?

  沈家睿说,专案组怎么知道的,现在我们没办法查证。你快说说,怎么会有吴欣抓王一兵?

  程小龙说,肯定我们内部有人知道了,也告诉了张秀峰。

  前天晚上,他听到张秀峰跟人通电话,说专案组已经怀疑上王一兵了,很可能马上就要行动。张秀峰说,实在不行了,只好把王一兵交出去,多花点钱把他的后事解决好。

  于是就有了上面的一切,王一兵落网,通天大案告破。

  就这么完了?案子就这么结束了?仅仅就是一个王一兵?与张秀峰没有任何关系?与南方集团没任何关系?与公安内部的人没任何关系?怎么会这么巧?

  一切的一切都是谜团。

  沈家睿想知道这一切,想揭开这一个一个谜底。尽管已经明显意识到揭开这些谜底非常艰难,对方的堡垒强大而又坚固,可他不能气馁,不能后退,不能半途而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想想牺牲的韦局长、陈东,能退吗?能就此罢休吗?

  只能也应该毫不犹豫地一直走下去。

  他想,一定要弄明白是谁泄露了天机。如果不从内部堵住源头,以后任何行动都无法进行。不仅如此,程小龙会非常危险,只要有一个信息传到对方的耳朵里,后果就不堪设想。

  他怀疑局长,除了局长他想不到第二个人。当然,不一定是有意泄露,无意透露是完全可能的。局长和专案组经常要商量工作,只要有一点影子,别人就能嗅出局长什么意图、什么想法,潜伏在公安内部的人就可以及时采取相应的对策。

  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师父莫嗲。他不是也在悄悄地侦查局长办公室爆炸案的事吗?还是问问师父,也许他能告诉他一点什么。

  听着沈家睿的陈述,莫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变得像纸一样白。

  沈家睿发现了问题,怎么回事,莫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莫嗲摆着手说,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泄密的不是别人,是我,就是我。

  莫嗲就说了过程。

  早两天专案组负责人开碰头会,是赵局长亲自主持的,几个局领导都参加了,正好沈家睿有事外出了,没有参加。专案组特意邀请了莫嗲参加。

  听完了情况,局长就问莫嗲有什么看法。

  莫嗲说,从作案的手段来看,很像是原来南区那个盗墓的王一兵干的。局长办公室的爆炸案,跟他以前盗墓的手法一模一样,建议把侦查的重点马上放在王一兵身上。必要的话,可以立即对王一兵采取措施……

  天机就这么泄露了。

  他从来就没怀疑过参会的任何一个人。局里的领导,其他破案的专家,有的还是他的手下,没一个像是泄露机密的人。

  而正是这里面的某一个人,把天机泄露了出去。这才有了王一兵被抓。

  什么也别说了,怪谁也没用。以后的路还长,也许所有的人都会以为局长办公室爆炸案就这么结束了。唯独沈家睿和程小龙真正清楚,其实破案才刚刚开始。

  要紧的是,以后自己和程小龙要更加谨慎。沈家睿想。  

    (本文作者曾连续三次获公安部金盾文学奖、中国法学会首届法制文学大赛一等奖)

编辑:刘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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