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和别人说过吗?”
李鸣摊手,“这有什么好说的?男人嘛,偷点腥不是很正常吗?再说这事我还真不敢乱说。”
“为什么?”
“因为老游的老婆啊。那个母老虎,要是让她知道还得了?不要说老游会怎么样,公司都要被她闹翻天。”
“所以游建国用蔡佑波来掩人耳目,主要是怕老婆?”
“只有这个原因。其实说怕也不合适,老游对他老婆还是挺有感情的,他们是患难夫妻,当年老游一文不名的时候,她陪着老游一起打拼才有了现在的公司。所以他不想因为梅小燕破坏家庭。”
小赵笑道:“男人都这样,又想家里红旗不倒,又想外面彩旗飘飘。”
吴昊瞪了他一眼,继续问:“你见过梅小燕和游建国闹矛盾吗?”
“没有。老游这个人脾气超好,我几乎没见过他和人争执过。当然和梅小燕我也不能肯定,毕竟他们关起门后的事我就猜不到了。”
吴昊再问:“那他出事后,公司的股份是怎么分配的?”
李鸣脸色一变,“您什么意思啊?这是在怀疑我吗?我早就和之前来的警察说得一清二楚,老游的股份我是真金白银买下来的,还远远高于市价,钱全给了老游的家属。我发誓,我和他多年兄弟,我要是动过一点害老游的念头,叫我全家死光……”
“别紧张。”吴昊打手势让他停止赌咒发誓,“我只想知道他出事后的财产分配问题。”
李鸣道:“这事是老游出事后我们协商的结果。他把他一半股份卖给了我,总值六百多万,大部分给了他老婆和女儿,另外一百万,五十万给了梅小燕的家属,五十万给了蔡佑波。”
“给蔡佑波和梅小燕的钱一样多吗?”
“是的。我知道您奇怪什么,我当时也奇怪,但蔡佑波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老游的公事私事他都鞍前马后地服务过,给点钱也不出奇吧?”
吴昊想了想,起身道:“谢谢你李总,请保持联络,我可能还有问题请教你。”
李鸣道:“一定配合。”
离开公司,小赵问:“您觉得这姓李的有嫌疑?”
吴昊摇摇头,道:“去趟游建国的家。”
吴昊刚到游建国家里亮明身份,游建国的妻子姜丽华就扑到吴昊身上又抓又打,一边哭一边说道:“是你们冤枉了我家老游,我的老公不会杀人——不会杀人——”她的女儿也站在旁边抹着眼泪。小赵连忙扯开了姜丽华,安慰地说道:“今天我们来的目的就是怕冤枉了你家老游,来调查情况的。”姜丽华听他这么一说,停止了哭泣,说道:“警察同志,我家老游不可能杀人的,全是那小贱人给害的,你们一定要查清楚,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姜丽华没和吴昊说几句话情绪就变得很激动,一边对梅小燕大骂不休,一边恳求吴昊两人。
“你先别激动。”吴昊安抚了几句,“放心,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我来主要是有几个问题。”
姜丽华抹着眼泪点点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你丈夫和梅小燕的事的?”
姜丽华感叹:“这种事,做老婆的总是最后一个知道。那小贱人死后,老游被警察带去问话,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了,我才知道他们的关系。”
“出事后他在家里是个什么表现?”
“他……他几乎没着家。”
“为什么?”
“都怪我。”姜丽华又涌上眼泪,“明知他惹上命案,可我光顾着吃醋,一想他和那小贱人……我就火冒三丈,冲着他又抓又打,他就干脆不回来了。直到后来听说他承认是他杀了人,法院判了以后,我才在看守所看到他的,当时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子。”
“他和你说了什么吗?”
“他看起来像已经心死了一样,只说对不起我们娘俩儿,要我带好女儿,将来再找个更好的人。我问他是不是真杀了人,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气,说他是罪有应得。”
“就是说他从来没正面承认过他杀人?”
姜丽华想了想,道:“确实没有。”
“你认识蔡佑波吗?”
“当然认识,他是老游的左膀右臂。”
“事后你和他见过吗?”
“只见过一次。我去老游的公司,正好遇到蔡佑波出来。看到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听说是他帮老游打掩护,老游才在外面乱搞的。我冲上去质问他,还打了他一巴掌。他什么话也没说,抱着箱子就走人了。”
“你对蔡佑波平时的印象怎么样?”
“以前觉得他人挺好,挺机灵的小伙子,而且学历又高,办事又牢靠,在公司挺讨女孩子喜欢的。所以老游说梅小燕是他女朋友时,我一点没怀疑。”
吴昊再问:“你家老游与蔡佑波的关系怎么样?”
“那还用讲,只要是蔡佑波提出的要求,我家老游都会答应。”
吴昊眼神闪烁了一下,道:“谢谢你,我问完了。”
姜丽华急忙道:“同志,老游真的没希望了吗?”
“请放心,只要他不是凶手,就一定不会有事。”吴昊说道。
吴昊和小赵从游建国家里出来后,再次来到了监狱。在讯问室里,吴昊对游建国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游建国一脸茫然。
“我们还要对你的案件进行复查,你还有一丝生的希望。不过还需要一点证据,你得好好配合。”吴昊对游建国说道。
游建国眼神黯淡下来,“不用忙了,我反正是要死的人了。”
“我知道,你两年前查出来患有胃癌,但胃癌的死亡率并非百分之百。现在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吴昊说道。
“唉——”游建国叹息。
吴昊在他身边坐下,道:“你真的不怕死吗?要不了几天,你就要执行死刑。你真能放心得下你的老婆孩子?”
游建国双手在颤抖,终于他垂下头,又失声痛哭起来。
小赵怒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咱们辛辛苦苦帮你洗刷冤情,你屁都不放一个。你这种人真是死了活该……”
吴昊挥手止住小赵,道:“游总,死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我在这行多年,死刑案我经手过不少,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歇斯底里的、发疯撞墙的、满不在乎的……还有像你这样,一脸绝望的。不管哪一种,都有一个共同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要死的人,只要没疯,或多或少都有些遗憾。而这些遗憾,通常是他们最亲近的人带给他们的。”
听了吴昊的话,游建国反而露出一丝久违的微笑,“警察同志,真的很谢谢你们,对我一个要死的人,你们还拐着弯来劝我。其实真的不用,我死了对谁都好。”
“我欣赏你的牺牲精神,但我担心你将来在九泉之下,发现你为之牺牲的就是害你的人,你会不会后悔呢?”
游建国一惊:“你说什么?”
吴昊一字一顿:“想知道?那就告诉我,你的公司和永虹集团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游建国冷静下来,“原来如此。算了吧,人终有一死,我何必死前还给人添麻烦,我做了一辈子好人,没必要临死前还去害别人。”游建国露出一丝看透世情的高深,缓缓道:“这段时间我想明白很多事,人生总有些遗憾不是吗?有些事,总得有人去扛,如果不是我,又该是谁?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一步错,步步错,我也许可以在最后的对与错之间……”
游建国话音未落,吴昊拍案而起:“闭嘴!谁有心情和你讨论对错?我是问你想死还是想活?”
游建国浑身一震。
吴昊厉声道:“死到临头你还在这儿扯这些没用的。你要搞清楚,你的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死了,有些人可能是开心了。但还有一些人,就是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你的父母,你老婆孩子,他们这辈子都会为你伤心,这辈子都背着自己的亲人是个杀人犯的骂名。你是一了百了了,可他们呢?你以为你很伟大?蠢货而已!”
吴昊转身,“既然你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那确实不值得我浪费时间救你。你的死刑只有几天了,下辈子,好好学学做人的功课吧。”
游建国忽然醒悟过来,跪下身子,喊着:“警察同志!我想活!我想活!”
吴昊停下脚步,重重地松了口气,回身看着游建国。游建国叫道:“我交代,我配合,救救我吧!”游建国一边流泪,一边说出了他的苦衷……
思绪在吴昊脑海中飞转。这事重点还是应该放在蔡佑波身上。可前段侦查已经排除了蔡佑波的作案时间,那么,是不是蔡佑波雇凶杀人呢?吴昊迅速开展这方面的侦查,但未发现任何线索。
深夜,吴昊再次回到办公室仔细翻阅游建国故意杀人案案卷副本。突然他停了下来,排除蔡佑波作案可能的,就是他没有作案时间,任何一个案件,嫌疑人有无作案时间,这是一个关键。那么蔡佑波到底有没有作案时间?先前的排除是不是受到了嫌疑人反侦查能力的影响?嫌疑人在外地出差,到底是什么时候回的江北,这得彻底查清。吴昊决定,先从蔡佑波出差住的酒店入手调查。合上案卷,他挠了一下脑袋说:“走!”的确,到了这个时候,来不得半点懈怠。他把想法告诉了局长。局长指示当晚就出发,由吴昊带领两名民警赶往北海。
走出办公室时已是凌晨3点了,他悄悄回到家里,怕惊醒了熟睡的妻子,轻手轻脚地拿了衣服毛巾,然后溜出了家门,通知了另两名一同出差的警察。
凌晨5点,警车奔驰在高速公路上,这时坐在副驾驶座的小赵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有追责和惩罚才会有敬畏,这对应着的是权与责是对等的,告诫掌握执法权的人们必须审慎使用法律公器。须知,每一件冤假错案都会对当事人及其家庭造成难以挽回的悲剧,也是对法治神圣性与公信力的削弱……”
小赵把收音机关了,叹口气道:“这下好了,上面出台冤假错案终身追责制,咱们可有活干了。不过,刚才收音机还说了,公安部案件过错终身追责的情形,是指办案人员故意或重大过失造成的冤假错案呀。这个案件对与错也追不上我们的责啊,我们何苦费这么大的力气来复查?”吴昊说道:“少说废话,人民警察必须忠于法律。我们复查命案,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这是干积德的事。”“嘿,队长啊,你以为是我怕累呀?我是怕你这么多天没有回家了,你怎么向嫂子交代呢?”“那谁叫她找了我这个当警察的做丈夫呀!”吴昊的手机响起,一看是老婆打来的,连忙接听。只听老婆说道:“警察同志,我家昨晚深夜来贼了,偷走了家里的一些衣物。”吴昊说道:“老婆大人好,我老实交代,衣物是我偷走的。深夜了,我怕惊醒老婆,因急着赶往外地。”“好啊,你不是说好了今天回来给我爸祝寿吃午饭吗?单位没别的人可以去吗?非得你去?”妻子在电话里责怪。“一个人命关天的案子,我不去确实不行。”吴昊答道。“你尽是道理,找了你这个丈夫,算我倒一世霉,那你早点平安归来,回家把问题讲清楚。”“好呀,我一定把我的行动轨迹给老婆交代清楚,请老婆饶恕。”“哈哈,你老婆又在查你了吧!”警车继续向前飞驰。
上午10时,连续行驶了十多个小时的警车到达了北海。吴昊他们顾不上休息,就直奔当时蔡佑波在北海出差时住宿的某酒店。向酒店服务台工作人员亮明了身份,酒店负责登记的服务员根据民警提供的时间查到了蔡佑波的住宿信息。信息登记是住的七晚,但开的发票是八晚,实际收费是七晚,这个肯定不会错。服务员还回忆,蔡佑波退房离开酒店后,在他住的房间里发现遗忘了一个手机在房内一张桌子的抽屉里。这个手机现在还放在服务台。服务员把这个手机拿了出来,吴昊的目光盯着手机看了许久。民警按照程序提取了这个手机,并做了提取笔录。吴昊意识到,以前通过技术手段确认发案时间蔡佑波还在北海存在误导,从而排除蔡佑波没有作案时间存在错误。事不宜迟,他决定立即驱车赶回江北。连续多天夜以继日的工作,吴昊感觉身体有些不适,胸部闷得发慌。同行的两名警察问要不要到医院检查一下。吴昊答道:“这个案件时间太紧迫了,我坚持得住,我们加紧往回赶。”
回到江北后,吴昊不仅很累,而且胸口一阵阵闷得更严重。但他不顾一切,继续工作,决定尽快找到蔡佑波。而蔡佑波在举行结婚典礼后,就在公司办理了辞职手续,并和妻子柳红英在公安局人口与出入境管理中心办理了去澳大利亚的手续。吴昊将情况报告了局长罗志辉,罗局长指示:立即抓捕蔡佑波。此时,蔡佑波和妻子正在上海虹桥机场登机口,准备飞往悉尼。在民航公安机关的配合下,蔡佑波被控制住,随后被带回江北县公安局集中办案区。
刚到办案区,蔡佑波的嘴还挺硬:“你们凭什么把我叫到这里?我知道,你们怀疑我杀了梅小燕,但是你们有证据吗?”吴昊笑道:“你就以为你一切做得天衣无缝?”“我是从北海出差回家后,才知道梅小燕被人杀了,梅小燕在家里被害,和我有什么关系?再则仅凭我和梅小燕的关系,有必要杀人吗?”蔡佑波竟反问起吴昊。昊昊答道:“是的,你确有更深的阴谋。从技术上讲,我挺佩服你的,如此有前瞻性的计划,如此精妙的设计,不愧是名校的高才生啊,也难怪你如此顺风顺水,把所有人玩得团团转,更让我佩服的是,还能让游建国心甘情愿替你去死。”蔡佑波仍然说道:“这是你们凭空猜想的吧,有什么证据呢?”吴昊掏出一支录音笔按下,里面传出游建国哭泣的声音:“我交代,我全都交代,公司出了这么件大事,我感觉什么都完了,也感到对不起梅小燕的亲人朋友,对不起蔡佑波,对不起妻子和女儿,活在这世上没有一点面子了,就承认了梅小燕是我杀害的。这样不仅能保住蔡佑波的命,也能够保住永虹集团与常远公司的合作投资,今后对家人好处很大。所有的计划都是蔡佑波做的,是他提议和永虹集团合作。因为我们公司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他说他可以利用他和柳红英的关系,说服柳董投资……”
蔡佑波面色终于变了。
吴昊道:“我们掌握的还不仅仅是这些,在梅小燕出现的日子里,你不光是帮游建国打掩护,你还做了一份非凡的商业投资计划。这份计划就是你逆袭人生的机会,一旦成功,你不但能收入大笔金钱,还能抱得富家千金,从此平步青云,从一个穷小子走向高富帅的人生巅峰。”
蔡佑波咬紧了嘴唇。
吴昊继续道:“整个案子看起来复杂,理顺了其实挺简单——你虽然出身寒微,但野心不小,一心想向上爬,你创过业,失败过,受过挫折,你比任何人都渴望成功,你不会放过任何上位的机会。所以帮游建国掩护他的奸情,讨好老板,争取得到重用,无可厚非。可游建国万万没想到,你这个看起来忠心耿耿的心腹其实是个欢场老手。你口口声声说和梅小燕没有任何关系,恰恰相反,你和她接触没几天就利用梅小燕的风流成性,和她上了床,并且利用她,让她成为你在游建国那儿获取商业情报的工具。”
蔡佑波冷笑:“无稽之谈。”
“你不承认没关系,毕竟这些不是案子的重点。重点是你对人性的把握真的非常到位,你知道游建国胆小怕事,上次和你谈话你对游建国的评价完全准确。你在梅小燕和柳红英两个美女之间左右逢源。”吴昊深吸一口气,“你的商业计划早在梅小燕进来前就开始了,梅小燕的出现只是给了你一个契机,你通过主动为游建国打掩护得到副经理的职位,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开始这个计划。
“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获得柳红英的好感的,但对你这种欢场老手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在这个计划中,你为游建国的公司争取一笔来自国外的超大订单,而你的条件很简单,获取该订单一部分的商业分红。对于这种合情合理的要求,游建国当然不会拒绝。问题在于他们资金不足,吃不下这么大的订单,于是你适时地提出利用和柳红英的关系争取永虹集团的支持。
“再接下来,你又玩了一手狐假虎威的好戏,你信誓旦旦地向游建国保证柳红英是你囊中之物,资金一定没问题。再向你的岳父大人表示你的订单已经十拿九稳,只差资金,你就在这两者之间走钢丝。而让你成功的关键人物,正是梅小燕。有了她帮你给游建国吹枕边风,游建国果然对你加倍信任。为了让梅小燕忠心为你办事,你可能还许下过将来娶她为妻,和她共享富贵的诺言。
“可惜百密一疏,你没想到梅小燕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她发现你真正要娶的人是柳红英——想想也是,娶了柳红英你就是永虹集团的驸马爷,哪里是一个风尘女子能比的?她大发雷霆。梅小燕向你发出了威胁,如果你敢违约,她会把所有的事抖出来,这就是你动了杀机的原因。
“你清楚,杀人是要偿命的。但老天给了你另一个机会。你发现梅小燕不光威胁你,也在威胁游建国,也许她想在分手前最后再捞一笔。而且就在这节骨眼上,游建国公司的资金突然断流了,这意味着将无法达成与永虹集团的合作,更无法完成订单,游建国将面临天价的违约金,甚至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这时的游建国内忧外困,而你适时地再一次充当起他忠仆的角色……”
蔡佑波脑海中回忆闪现。
房间内,游建国焦虑不安地走来走去,“怎么办?怎么办?”
蔡佑波道:“游总,别急,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游建国几乎跳起来,“这么大笔资金,就算把我骨头割下来卖了,也赔不起这么多钱啊。”
蔡佑波咬咬牙,道:“看来我们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
“做假账。”
游建国面色一紧。
“您想,永虹集团与我们合作并不是看中我们的资金,而是这个项目本身,我们这点资金对他们而言只是个保证金而已,对我们来说数目庞大,但对于他们只是九牛一毛。如今对方项目管账的负责人是柳红英,您安排我作为我们这边的财务代表,以我和柳红英的关系,我试着找机会改动她电脑中的账目数字,等钱到手,我们再填回去。”
“这行吗?”
“您别忘了,我是学无线电的,计算机是我的强项。”
“我知道你的本事,可是……这可是商业欺诈,要坐牢的。”
“您放心,事情是我干的,就算出事,也是我去坐牢,不会连累您的。”
游建国愣住了,但还是摇头,“不,就算你愿意,我也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游总,在我心中您和我亲哥哥一样,我有什么不能为你做的?别说坐牢,您手指动一动,水里火里,我都不会皱下眉头。”
游建国感动得差点儿掉泪,扶着他的肩,说:“老弟,我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能有你这样的好兄弟。可是……”
吴昊继续道:“游建国当然不知道你那忠心耿耿的外表下包藏祸心。他万万没想到,你这边和他信誓旦旦为他刀山火海,扭头就把他给卖了。”
蔡佑波继续回忆……
公园内,柳红英一脸幸福地等待蔡佑波和她的约会,忽见他满头大汗地跑来,“红英,我有话同你说。”
柳红英一惊,“什么事啊?”
“我老板不是好人,他要害你们公司。”
“什么?”
“他想利用我做假账,骗你们的投资,其实我们公司早就没钱了,这笔订单根本不靠谱,对方还没答应签约,他就说已经拿下来了。”
柳红英大惊,“怎么会这样?”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还想要我利用你的感情,在你电脑里的财务报表上做手脚。但我怎么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呢?我当然拒绝了。”
柳红英怒道:“他怎么能做这种事呢?我要告诉我爸!”
“不可以。”蔡佑波忙道,“柳董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如果让外人知道他被这么一个小公司给耍了,叫他老人家颜面何存?”
“那怎么办?”
“这事只能悄悄处理。反正现在管理权在你手上,你就直接跟我们公司说你们资金不足,生意不做了。”
“可是……”柳红英为难地说,“那你怎么办?这事是你一手策划的,我们不做了,那所有责任不在你身上吗?”
“我不怕,大不了被开除。而且开除更好,我不想给这种阴险小人做事了,我更不想骗你。别说失业,就算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想让你受一点伤害。”
柳红英感动不已,抚着他的面孔,说:“谢谢你。阿波,真是太委屈你了。”
“我没事。快去吧,不然夜长梦多。”
“你要小心啊。”柳红英离去,走了几步回头又亲了他一口,甜甜地道:“我知道我没爱错人。”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蔡佑波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
“好手段啊。”梅小燕的声音忽从他背后响起。
他一惊,回头,只见梅小燕阴沉着脸,“我真是小看你了,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你这一石二鸟之计太高明了,一旦你被开除,你又可以带着整个计划投靠永虹集团,还能抱得美人归,甚至可以直接成为项目负责人,再不用在游建国和李鸣鼻子底下仰人鼻息。”
蔡佑波一把抱住她:“别说了。小燕,你知道的,这里面有你一份。”
梅小燕冷笑:“一份是多少?”
蔡佑波叹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了,但咱们好歹有过肌肤之亲,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
“你少给我来这套,你的甜言蜜语我还没听够吗?来点实际的。”
“你要多少?”
梅小燕伸出两根指头。
“两百万?”蔡佑波惊道,“我哪有这么多钱?”
“错了,是两千万!”
“你在开玩笑吗?”
“你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我可以成全你和你的白富美,也可以保住你的名声,还能让你在游建国他们面前继续扮好人,我不值这个价吗?”
“我拿不出这么多。”
“不着急,反正你成了永虹的驸马爷,有的是机会挣钱,我给你一年时间,你做到了,咱们还是朋友,不然……”她拍拍他的脸,“就好自为之吧。”
回忆远逝……
吴昊继续道:“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永虹的业务一取消,游建国到了破产的边缘,梅小燕又在给他施加压力,他惶惶不可终日,甚至萌发了自杀的念头。到这时,你觉得可以实施你计划的最后一步了。”
时间回到凶案发生以前……
和以往每次幽会一样,游建国和梅小燕缠绵了一番,梅小燕沉沉睡去,游建国则盯着天花板,两眼无神。
“你怎么不睡?”梅小燕起身问。
“小燕,这是给你的。”游建国掏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五十万,咱们……分手吧。”
梅小燕大怒,“什么意思?你以前还说和我结婚,要给我荣华富贵,现在,这点钱就把我打发了?”
游建国叹道:“公司完了,和永虹的业务黄了,我不但没有钱,还背了一身债。”
梅小燕冷声道:“那是你的事。我陪你这么久,就值这么点吗?”
游建国神情悲苦:“小燕,咱们好歹欢好一场,你眼里只有钱吗?”
看着他憔悴的面孔,梅小燕不由心一软,“你别说我绝情,我清清白白跟着你,你说你不能给我名分,我认了,你说我见不得光,只能偷偷摸摸,我也认了。可我以后怎么办?我就活该被你玩了几年一无所有地离开吗?”
“可我真只有这么多了。”
“你有的。我知道你给你老婆孩子留了一笔钱,我也不把事做绝,那笔钱给我一半,咱们就两清了。”
“你……”游建国怒道,“那是给我老婆看病的钱,和给我女儿上学的钱,这你也要下手?”
“哼!她们是人,我就不是人吗?我就不用生活?你就说答不答应吧,如果不,我就到你老婆那儿,把咱们的事抖出来!”
“你这个……”游建国一怒之下抬手。
“想打我?”梅小燕丝毫不惧,“打呀,我倒要看看打完你怎么收场!”
游建国软了下来,劝道:“小燕,念咱们一点交情,你就放我一马好吗?”
梅小燕只是冷笑,不为所动。
突然,敲门声响起。游建国穿衣起床开门,门外是蔡佑波。
“小蔡?你怎么来这儿了?”
蔡佑波满脸喜色,“游总,公司有救了。我说服柳董了,我们有投资了。”
游建国大喜,拉他进来,“快,进来坐下说。”
但一进来,两人看到围着毛巾的梅小燕坐在沙发上,游建国道:“小燕你进去,我们有话说。”
梅小燕道:“我都听到了。公司又有钱了是吗?”
蔡佑波怒道:“你这女人还想怎么样?”
“哟!”梅小燕冷笑,“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姓蔡的,这回又玩什么新花样啊?”
游建国道:“小梅,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不好?我们有重要事要谈。”
“不必了。”蔡佑波道,“你不说我也明白,这女人又在逼你要钱是吧?”
游建国咬着牙不吭声。
蔡佑波道:“我早说过她不是好人,您就是不听。相信我,您不能再服软了,今天如果您答应她,她以后只会提更多要求。”
梅小燕大怒,“你还有脸说我,是不是要我也把你的丑事说出来啊?”
蔡佑波冷笑:“说啊。我行得正站得直,没什么不能说的。”
梅小燕扭头对游建国道:“游建国,你还真把他当你心腹吗?你知不知道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游建国不解:“你胡说什么?”
梅小燕道:“他串通他在永虹的女朋友,故意要把你公司搞垮,然后他带着整个计划投靠人家的公司,你不明白吗?”
游建国不敢相信地望向蔡佑波,蔡佑波淡淡一笑,掏出一份合约,“游总,看看这个再说吧,你看是信她还是信我?”
游建国接过合约一看,只见上面白纸黑字签着柳董的大名。
游建国不敢相信:“这怎么回事?不是说要和我们取消合作吗?”
蔡佑波道:“我直接找了柳董,说明了我们的计划和困难,再加上红英帮我们说话,柳董最后同意帮我们一把,但要求利润多分他们三成。虽然少赚了一点,但公司救回来了,而且我们多少还能赚点钱。”
游建国大喜过望,梅小燕一脸不可思议,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发生这么大反转。
蔡佑波扭头道:“游总,这女人就是个祸胎,你千万不能再相信她了。她会破坏公司、破坏你的家庭,还破坏我们兄弟间的关系啊。”
吴昊说道:“这次你出差到北海,认为是除掉梅小燕的最好时机,你买了火车票,但提前一天乘大巴回到了江北,实施了你的计划,这样做你主要想掩人耳目,排除你的作案嫌疑,而且你还把手机故意丢在北海的酒店里,作案后又在江北一个手机店重做了原来的卡号。我相信以你的智商,做到这些都不难。最难在于,如何让游建国主动替你承担罪责。但看了几场游建国被审讯时的案卷后,我开始明白你是怎么一步步引导他走向你的心理陷阱。
“梅小燕被害后,游建国当然是慌了神,你再一次成为他的主心骨,他只能对你言听计从。你更清楚,游建国这种老实人,根本经受不起警方审讯的压力,更狠的是,你在他被传讯后假借小道消息把他和梅小燕的奸情散播出去,你知道他老婆会怎么对他。即便如此,你还怕不保险,让他相信你是这个项目中最重要的人物,没有你,项目和公司都会完蛋。于是,游建国身上背负着杀人、破产、家庭破裂的三重压力,别说游建国了,就是意志力强的人也很难经得起这种打击。
“游建国经过反复思索,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事必须得有人扛,在感情上看来,你是为他这么做的,如果说人是你杀的,于恩义有亏,更对不起兄弟情。从现实层面,你如果进了监狱,公司完了,项目黄了,他妻女以后没了着落,再加上他的奸情已闹得沸沸扬扬,妻子无法原谅他,女儿鄙视他。再加上你言语间巧妙地落井下石,让他终于相信,他去死是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包括他自己。因为到这时,他已经被压力折磨得心力交瘁,对人生也开始失去希望。况且游建国身患癌症,认为自己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你利用了他的各种心理压力,并且还一步一步给他施压。”
蔡佑波长长地吁了口气,“说完了吗?”
吴昊点点头,“蔡佑波,真的很可惜啊,你是个人才,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蔡佑波道:“除了这些,您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吗?”
吴昊笑着说:“你说你是7月8日才回江北,但我们从长途客运站调取了上下车的监控资料,你实际上7日晚上就回到了江北。不仅如此,我们还依法提取了你故意丢在北海的手机。”
当他看到民警拿出他故意丢在北海某酒店里的手机时,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低下头,如实交代了杀害梅小燕的作案过程:“这次,我想都认为我在外地出差,是一个最好的作案机会。我提前一天退了房,据说公安机关可以通过手机定位,我就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房内的桌子抽屉里。我买了一张火车票,但我提前一天坐大巴回到了江北,晚上11时多,我去敲开梅小燕家的门,一进门到客厅,就给了梅小燕三刀,见梅小燕倒在客厅沙发旁,我就离开了。出来后我将杀她的刀丢在了小区花园的一棵树下。”
民警根据他的交代,在小区花园的树下找到了他杀害梅小燕的凶器,并从凶器上提取了血迹,经科学检测,凶器上所残存的血迹与梅小燕的血迹样本相吻合。至此案情真相大白。
当吴昊亲自把外甥蔡佑波送进看守所后,他的目光久久地盯着蔡佑波进监房的背影,感到一阵阵心痛。
他突然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加之因工作劳累过度,突发心肌梗死,经医院抢救无效献出了年仅48岁的宝贵生命。
三天后,县公安局领导及其战友,在江北殡仪馆为吴昊举行了沉痛的悼念仪式。刚刚蒙冤出狱的游建国及妻子女儿也特地赶来为他送行,并向他的遗像三鞠躬!
当看到吴昊的遗体被抬出悼念大厅时,游建国脸上的泪花顿作倾盆雨……
(作者系全国公安文联会员)
编辑:刘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