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殿春,暮雨霏微,午夜的一个貌似“骚扰”报警电话引起了接警台值班班长珊珊的警觉,她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请同一批加入警队的小宇哥到手机定位盘古乡查看情况。小宇哥带着驻村辅警一个一个村落排查,途经一处偏僻的村落时,一阵阵恶臭迎面扑来,不由得让人恶心得要呕吐。附近的村民提醒小宇哥等人,这里不知道是哪个地方死了大批老鼠还是别的什么大型动物,越是往前,气味越是难闻,最好绕道而行。小宇哥感觉有“猫腻”,便带着驻村辅警迎着臭味继续前行,在一栋木质的房屋中的水缸里,发现了两具腐烂的尸体泡在血水中,在主卧的床上发现了一具高度腐败的女尸。小宇哥见状艰难地咽下口水,定了定神,立即将这一情况汇报给指挥中心……
一、午夜,鬼魅的报警声
18时整,华灯初上,斜风细雨,局里的人三三两两组队下班,而此时指挥中心接警台正在交接工作。
“17时35分,城东有一起寻衅滋事,报警人受伤了。”倩姐边梳理头发边跟晚班的接警员交代交接事项,“你们晚一点儿再问一下处理情况。”
“是轻伤还是……”芳芳姐翻看着交接记录本,若有所思地问。
“报警人说,是一伙人喝醉了要找他麻烦,当场用啤酒瓶砸了他的头,破了点儿皮。我们当时帮他拨打了120,城东所的民警还在处理。”
喝醉酒?接警台时常会接到醉酒闹事的报警,双方当事人会抢占“报警优势”,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让民警过去给他们撑腰,吓住对方,再以此作为谈资,到处耀武扬威。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而这样的“处心积虑”,一般都会尊享来自派出所民警的深刻教育。
接警台,是24小时值班制。白天分为上午班和下午班,负责接处警情、接受电文、传达指令、撰写内宣稿件等工作;晚班则是从18时整到次日8时整,在这期间,除了要处理白天的工作,还得考核警情、接受上级公安机关的视频调度,整个晚上是不能睡觉的。
接警台的晚班拼的是运气,一般来说,晚上警情会少一点儿,也有运气不好的,一个晚上的接警量比白天还要多。接警台的小姐妹们问候语绝对不会是:“今天忙吗?”因为,无论是否表态,那天的运气都不会有多好。
丝雨渐停,空气不仅湿哒哒的,还有一种沉闷的压抑感。正如,窗外正在翻滚的乌云。站在窗前往县城的中心地带望去,两小时前的灯火辉煌,慢慢地变得沉静起来。
“大家都睡了,我们才度过了五个小时。”小燕子伸了个懒腰说,“你们看,就连执法办案区的灯都熄了。”
“他们难得能够在凌晨3点以前休息,点个赞!”
“别聊了,你们两个录入一下警情。我这边考完警(考核报警记录和接警用语),就制作明天的警情通报。”值班长珊珊希望早点儿做完事情,好有时间发呆。毕竟,从入警到现在为止,今晚是最平静的。今晚,除了骚扰,没有警情。
珊珊考警是四个值班长里最严谨的,一段录音会反复听取三次以上,逐条对照表格里的考核要求检查填写是否有出入,然后做出标记。
“嘻嘻……嘻嘻……嘻嘻……我叔叔杀了我妈妈!嘻嘻……嘻嘻……”这段录音很刺耳,作为民警,听到“杀”这个字,心弦会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就连呼吸也会放慢,想要从语气与语速中找到只言片语的信息,来反复甄别这句话是否真实,是否需要通知刑侦和派出所出动。
珊珊连续把这段录音听了二十分钟,在工作记录本上写道:无报警人身份信息、报警电话定位区域在盘古乡、三到四岁的男孩声音。为了弄清楚情况,她使用搜索功能,发现这个手机号码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拨打110了,而且,报警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起初,是男孩的一阵阵痴笑声,突然间沉寂下来,男孩压低了声音,放慢了语速说自己的叔叔杀了自己的妈妈,然后又是以一阵阵鬼魅似的笑声结束。
“为什么没有记录这个电话?”
“我感觉,听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芳芳姐在接警台待了多年,对这样的“骚扰电话”早已见怪不怪。
“我也觉得。”小燕子用食指指着电脑屏幕说,“你们看,这个号码在上午拨打报警电话后,下午也有拨打报警电话。像今晚这个时间段报警的只有一次,之前的恰好都错过了我们的班。”
珊珊眨巴着卷翘的睫毛,眼珠缓慢地匀速转动着,似乎嗅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表述。她觉得,这可能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恶作剧。
于是,她用座机拨打了这个号码。
“喂。”接电话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从他的语气中可以感受到深度疲倦。是的,哪个熊孩子的家长不疲惫?
“对不起,打错了。”有一种直觉告诉珊珊,暂时还不能说。至于为什么不能说,她也说不上来。
“珊珊,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儿子拨打骚扰电话,占用公共资源?让他好好收拾一下这个熊孩子!”小燕子说着就卷起了袖子,一副要跟熊孩子决斗的样子。
“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芳芳姐见珊珊神色凝重,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
“芳芳姐,”珊珊呆板地转过头去,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却又无法言语,她说,“太奇怪了,对方只是说了一个‘哦’,我居然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可能,是你多想了吧。来,喝杯奶茶压压惊。”小燕子为珊珊冲了一杯奶茶送到她嘴边,想借奶茶的香甜让她放松放松。
“不行!我得……”珊珊准备用报警电话打给盘古派出所,被芳芳姐拦下了。
“你干什么?你要告诉派出所,你觉得这个骚扰电话有问题,需要他们去查看一下,但是没有具体位置吗?”芳芳姐接着说,“你忘了上次开110接处警座谈会时,各派出所是怎样声讨我们的吗?”
小燕子接着说:“他们说,我们指派警情的时候,总是说不清楚具体位置,给出警带来了难度。万一真的遇到什么棘手情况,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没错儿!这个事如果是真的,跑一趟理所当然;如果是假的,农村派出所所辖范围广,路途遥远先不说,仅仅是处理那些繁杂的琐事,就够他们呛了。更何况,他们还有各种案子要侦办。白跑一趟,他们心里肯定会不舒服,日积月累,容易引起内部矛盾。”芳芳姐认真地分析着。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珊珊一听到这里,有些着急了。
“如果,你通过你们这一批进来的人,让他们明天下村走访的时候稍微注意下,岂不是更妥当一些?”芳芳姐有条不紊地说。
珊珊听后,觉得芳芳姐说得在理。于是,她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同一批加入警队的小伙伴的电话。
“喂,老兄,有件事想麻烦你。”
“想来盘古探险还是慰问?有哥罩着你!”小宇哥深夜接到电话,尤其是小美女的电话倍感兴奋。
“我晕死。”一听到对方油嘴滑舌,珊珊习惯性地用手轻抚额头,满脸的嫌弃,“我刚刚接到一个很奇怪的骚扰电话,打了很多次,都是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打来说,自己的叔叔杀了自己的妈妈,关键是他笑的……”
“嗨,这小兔崽,骚扰110小姐姐,还敢嘚瑟地笑。让他给哥等着,哥明天就去会会这个熊孩子,哥要让他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作规矩!”
“额……你……随意就好……”
二、莫名的恶臭
下乔入幽,惠风和煦,百草权舆,嫩芽尖儿上挂着濯濯的晨露香气。阳光穿透露珠,顷刻间变得锋芒四射,迅猛地扎入瞳孔,活生生地戳出了一道道泪痕来。田埂上,孩子们正在奔跑着,手上还牵着一管棉线,棉线的那头拴着被风摧残的纸鸢。不过飞上了十几米的高空,纸鸢的骨架就松动了,边缘的糨糊与薄纸片被刀削似的风割开,摇摇欲坠,苟延残喘,可这并不影响孩子们的嬉闹。
小宇哥带着两名驻村辅警下村走访,特意抛开手中的事情,专门帮珊珊“解惑”。他戴着大檐帽,穿着常服显得身材如青松般挺拔,一路走来,在田埂上玩耍的孩子们都对着他大声喊道:“警察叔叔好!”
“你们好呀!”一个外地“小屁警”能得到当地人的认可,那都是一件件小事做出来的成绩。一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用手压了压帽檐。他始终坚信,只看到半张脸的自己更帅气。孩子们嬉戏的样子,让小宇哥顿时想回到自己的童年。
“我小时候就爱看《公安局长》那部片子,总觉得,当警察拿着枪特别威武,警服这么一穿特别帅气!我从小就立志当一名警察。长大后,终于实现了儿时的梦想,却发现好像跑偏了。”
“为什么呢?”驻村辅警不解地问,心里却在嘀咕着,这家伙估计又在“谦虚”,过分了哈!
“就是……你看,我们这个儿儿所(儿儿所指的是派出所民辅警只有二到五人),一年到头都没有几起案子,我才是那个没有用武之地的英雄。”
“你说得也对,我们现在可不就跟街道办事处的阿姨一样嘛。每天睁开眼睛就是鸡毛蒜皮,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个辅警。”驻村辅警摘了大檐帽,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他挥动手臂给自己扇风。
“你闻到一股什么味儿了吗?”小宇哥的嘴嘟起来,将川眉紧紧地皱在一起,一阵乱嗅。
“是有一股死老鼠的味道,好臭!这股臭味中夹杂着油菜花的味道,我都要吐了。”
“这得死多少只老鼠才能有这么浓郁的恶臭味啊!这……太奇怪了。”
“小警察,的确不是死老鼠的气味。估计是哪里死了只野猪什么的。”扛着锄头路过的村民张大叔搭了句讪。
“老乡,你怎么判定是死了野生动物啊?”
“你是刚来我们这里吧?”张大叔放下锄头,卷了一支烟,悠然地抽了起来。“我们这里的野味特别多,尤其是野猪,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有的野猪会因为各种原因摔下前面不远处的山坡而死亡。前两年,乡政府张贴告示,不允许我们吃野味,后来就没有人去处理野猪的尸体了。”
“那你们都受得了这股味道啊?”
“哎,俗话说得好,条条大路通罗马。这条路走不下去,我们绕到对面那座山后面去就可以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这么让这股臭味蔓延下去啊?”小宇哥对这件事的“冷处理”方式有点儿意见,为了彻底解决这个没有人管的问题,他决定把这事儿接下来。
驻村辅警从小宇哥的眼神里猜到了他的想法,说:“哥,我们是警察,处理死亡野生动物不属于我们管辖范围。你可别再给自己身上揽事儿了!”
“可是,这股难闻的味道,已经影响到周围村民的正常生活了。一直没有人管,也不是个事儿。今儿我遇到了,那就找到动物尸体,再就地掩埋。其实,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哥,你拿手挖坑掩埋啊?”驻村辅警白了他一眼。
“小警察,我这把锄头借给你,明天我再来派出所取就是了。”张大叔爽快地说,“一看,你就是个没有干过农活的小伙子,要不要我跟你们走一趟?”
“这感情好啊!”
小宇哥一行人穿过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地,来到了小西沟旁。一阵轻盈的暖风跑过,惊得山樱花簌簌零落,却带来了比之前更加浓厚的恶臭味。还没有经历过“大场面”的小宇哥起初只是干呕了几次,喝了点儿山泉水就缓过来了。可是,随着晌午的到来,温度的提升,他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恶心,抱着一棵歪脖子酸枣树“狂风暴雨”……
三、陋屋里的惨状
在村民张大叔的引导下,他们提着鞋子,卷起裤腿,蹚过了清澈澄莹的小溪,恶臭味越来越重,他们只能用手捂着口鼻继续穿梭在郁郁葱葱的竹林中。
竹林枝繁叶茂,遮挡住了阳光,寒意从四面八方缓慢逼近,一根一根地扒着皮肤上的汗毛。踩在枯萎的竹叶上发出沙哑的声音,就像是一名深闺怨妇在倾诉自己的委屈那般,与那股恶臭味浑然天成,让人惴惴不安。
小宇哥他们加快脚步,疾步冲出了幽暗的竹林。竹林的尽头是一栋残破的小木屋,窗户上的蜡黄色纸张早已风化,腐朽的木门横倒在门槛前,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就是从这栋房子里散发出来的。
“这是张寡妇家。哦,她不是真的寡妇。早些年,她跟老公离婚,然后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村里人就叫她张寡妇。”张大叔解释道。
“这张寡妇不会把动物尸体弄回来,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腐烂了吧?”驻村辅警问道。
“张寡妇,张寡妇……”张大叔在门口叫了几声见没有人应答,便绕到后门处查看情况。
“啊!啊!啊!”突然间,张大叔失声尖叫起来。闻讯赶来的小宇哥见他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鼻梁滚落。
“怎么了?看到动物尸体啦?”
“不……不是……”张大叔咽了口口水继续说,“张寡妇……她、她……死、死在床上了!”
小宇哥拨了拨脏兮兮的薄膜,往屋里望去。一张双人床上,有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他跑回正门,憋着一口气,将门移开,地上清晰可见的血迹,引导着他来到厨房。厨房里光线昏暗,他打开手机灯光,发现水缸上方盘旋着很多苍蝇。
他走近一看,缸里有一大一小两具男尸被浸泡在混浊的血水之中。他发现,大男尸身上和脸上伤痕累累,小男尸的一根手指是折断的。从两具尸体的摆放角度来看,他们是在遇害后,先后被人强塞进去的。
很显然,这两个人在生前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可想而知,无论是出于何种情况,凶手是多么的残忍与冷血。
小宇哥强忍着恶心,从旁边的侧门走进了卧室。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床上躺着的是张寡妇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与男尸情况不一样的是,女尸的头发整齐,衣着上没有血痕,身上还盖着一席薄毯。
为什么两具男尸与这具女尸不一样呢?
小宇哥这才想起珊珊之前拜托他的事——那个孩子,很有可能没有撒谎。
刑侦技术人员到达现场后,把两具男尸取出来时,他们的骨头多有骨折,即便尸斑遍布全身、大面积腐烂,也不难看出凶手作案手法之残忍。
本以为女尸的情况会比男尸要好一点儿,没想到,薄毯之下,竟然藏匿着罄竹难书的罪恶。揭开薄毯的那一刻,在场的民警都惊呆了。女尸的手骨是被人生生掰断的,脚骨和膝盖骨被钝器锤碎了,眼睛是用502胶水黏合的,头发是在其死后梳理的。
这是怎样一个变态的凶手,既然给了女尸“体面”,又为什么要对她做出如此泯灭人性的事情来?
四、抽丝剥茧
如此血腥的凶案现场,让在场的每一位民警在替死者感到惋惜的同时,还像一把无形的鞭子鞭策着大家早日将凶手缉捕归案,为死者讨回公道。
刑侦技术楼里灯火通明,法医忙忙碌碌,希望通过深度解剖能解读出死者留下的只言片语。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夜的挑灯夜战,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华大,女尸是窒息死亡,两具男尸都是遭钝器反复叩击死亡。DNA对比结果显示,女尸是张晓,人称张寡妇。两具男尸是父子关系,大男尸是女尸的前夫邓大发,小男尸是女尸的儿子。”即便是娟姐这样的资深法医,这一家三口灭门的惨案,也是第一次遇到。但,她依旧保持着冷静。只有冷静才能跳出这个局,以局外人的身份理性分析,为侦破案件提供有力的线索。
“嗯,辛苦了。等下看小磊哥他们摸排到其他线索没有。”华大心里很忐忑,毕竟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重大案件了。如果不能尽早侦破案件,那么造成的影响将是恶劣的。警队的声誉也会遭到群众的质疑,几代人的努力建设将会付之东流。
“老华!”小磊哥疲惫地带着四五个小伙子跑进会议室,扫到桌上的矿泉水,一把拿起来,连喝了三瓶。“谢谢兰姐的水哈!”他浅浅一笑,两个梨涡挂在嘴角。作为刑警,最幸福的是把后背交给弟兄,回到办公室有口水喝、有口热饭吃。蕙质兰心的兰姐,向来把后勤工作做得妥妥的。
“你别光顾着喝水,你们那边什么情况?”华大走上前,抢下了小磊哥第四瓶喝到一半的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第一组收获的线索。
“邓大发这个人为人耿直,是村里的老实人,平时也没有跟任何人红过脸,村里对他的评价颇高。但是!村里人对张晓褒贬不一。”小磊哥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原来,当年花信之年的张晓和邓大发是青梅竹马,在家人的撮合下,顺理成章地喜结连理,婚后育有一子。可惜好景不长,他们身边的人外出打工,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导致张晓对丈夫心生不满。但邓大发觉得庄稼人就得本本分分耕种,有几亩薄田,勤快一点儿,不愁吃穿,还能和家人在一起。最终,他们夫妻两人从话不投机半句多,到相对无言,再到相视厌倦,最终离了婚。离婚后,邓大发一直没有再娶,张晓同时谈过好几任准男朋友。”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张晓的准男朋友们入手逐一排查?”
“对。你这个‘准男友们’用得极好!”
“哎呀,没有心思跟你打趣!早点儿破案,我才能给领导和群众交考卷。我这几天都吃不下饭。”
“来来来,我给你再缩小一下范围哈。但是,你得把那盒盒饭给吃了,不能浪费粮食。”
张晓的准男友一共有七个人,其中有三个人是务农的,时常给她送点儿稻米、肉类和鱼虾;有两个人是做淘换日用品的小货郎,偶尔给她弄些洗发水、香皂和洗衣粉;还有两个人是在县城做短工的,时不时会给她塞点儿钱来花花。
这些人当中,务农的那三个人脾性好,在得知了张晓同时吊着他们几个时,果断抽身,也没有在人前人后搬弄是非;小货郎虽然嘴碎,在扯淡的时候,会爆料,但也是个银样镴枪头,纠缠过几次后,也就不了了之了;两个短工脾气都不好,开心的时候带着张晓吃香的喝辣的,送衣服送包包送钱花,不开心的时候也会动手打骂。
“嗯,那就从这两个短工着手,你带一队人调查一下短工邓初发,我带一队人去查查那个叫邓友发的短工。”华大就着菜汁把剩下的米饭扒完,提起塑料袋扔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嘴上说着吃不下,其实,是需要案件进展来下饭。
警是凡人,何必端着?
五、接近凶手
7时许,晨雾朦胧,哈尔街街口的叫卖声和车鸣声糅杂在一起,喧闹不堪。短工市场还未开市,就已经聚集了五十余名前来找事情做的短工。民警穿着便服,坐在车里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7点30分,短工市场开市。
一组民警乔装成客户,为了不打草惊蛇,从最外面的蹲在地上啃手抓饼的那几个短工开始咨询业务。其他的短工见状,立马蜂拥而至,大家相互打压对方的气势,最后不惜降低价格以求得机会。
民警在他们之间挑挑拣拣,这才一路走到了两名涉案嫌疑人的身边。
黝黑的邓初发见有生意上门,立即掐断指尖的廉价香烟,“嗖”的一声站起来,油嘴滑舌地介绍自己擅长的工种,还给出了最优惠的价格。而邓友发则依然蹲在路边,有意或无意地摆弄着手里的工具,那是一把浑身生了铁锈的砌墙用的小铲子,只有前面的刃口处打磨得寒意逼人。
邓初发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先邓友发找到了活计,他兴致勃勃地跟着雇主离去后,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也跟了上去。没有找到活干的邓友发把工具交给工友,自己驾驶着一辆摩托车来到郊外,在一个草丛里翻到一根自制钓鱼竿,席地而坐,优哉游哉地钓起鱼来。
为了看住邓友发,民警商量着乔装成钓鱼的人,来跟他做个临时“邻居”。
“你们谁会钓鱼?”
“我会吃鱼。”
“我会看别人钓鱼。”
……
技能用时方恨少。华大一边安排人去就近购买一根钓鱼竿,一边通过手机在网络上查询如何打窝、投饵、装饵、下钩、看钩、提杆。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从邓友发的背后走过,邓友发顿时警觉地回头一看,华大的长相很随和,只要他一笑就有那种憨厚又毫无攻击力的感觉。两人对视一笑,华大在他不远处扎了一把伞,摆出马扎坐好,再来调试鱼竿。
可能是因为紧张,可能是因为一心二用,华大精心准备好的钓鱼技能都成了虚设。不仅窝打不好,就连线都扯得乱七八糟。更糟糕的是,他挥臂整理鱼线的时候,还不小心把鱼钩扔到了邓友发的肩膀上,把人家的衣服勾破了一个小洞。这一刻,所有民警都替华大捏了一把汗。
“大哥,对不起哈!”华大额间挂满了汗珠,猫着身子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帮他把鱼钩解开。“真的对不起,我这是第一次钓鱼。这件衣服我赔给你。”华大递了一支烟,邓友发望着他愣了几秒钟,接过烟,华大给他点上。
“没事。这个鱼线你不要全都扯出来,来,来,我来教你。”意外的是,邓友发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手把手地教起学来。
在邓友发尽心尽力的指导下,很快,华大就钓到了第一条鲫鱼。见到“邻居”有所收获,邓友发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华大想借机跟他攀谈几句,这刚一开口,就被对方自制了。
暮色四合之际,邓友发带着自己的战利品消失在夜色之中。在野草丛中坐了一整天,华大腰酸背痛,脖子僵硬,手上、脸上和腿上满是被蚊虫叮咬的“战果”,好在没有暴露,好在还有几尾野生河鱼压压惊。
“华大,今晚食堂加菜吗?”
“华大,他当时要是觉得情况不妙,往河里跳,你打算怎么办?”
“哼,难道我还能继续站在岸上看着他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吗?”
“这倒是,我们刑侦华山折梅手的称号也不是白来的!”
而另一边,小磊哥经过多方调查取证,基本排除了邓初发的作案嫌疑。经过对新一轮线索的梳理,华大决定将重点集中到对邓友发的调查上。
六、抓捕归案
初夏的风似乎有点儿懈怠,天空宛如一笔洗的清水,一滴浓厚的墨坠落在水中,张牙舞爪地跳起了水袖舞,水顷刻间变得有些混浊,闷闷的。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邓友发,是时候收网了。
民警一连好几天在短工市场都没有看到邓友发,询问工友,也不知道他的去向。难道,他有所察觉,逃出县城了吗?
图侦民警从海量的数据中逐一甄别,并没有发现邓友发已经离开。那么,邓友发是得到消息躲起来了,还是到哪里去钓鱼了呢?通过大数据的可靠支撑,终于找到了邓友发的藏匿之地。原来,他并不知道已经东窗事发,而是跟狐朋狗友一起到农家乐游玩去了。
农家乐背后,华大带队像苍鹰一样盯着出口处,斜坡下左边的民警也时刻关注着。突然间,农家乐里走出来一个人,恰巧就是他们等候了许久的邓友发。民警把车缓缓地开近,他擦过车尾,不到两米的样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念想,拔腿就跑。邓友发径直往右边公路的方向跑去,一不留神摔了一跤,竟迅速爬起来改变了“航道”,跑到了泄洪闸上。
泄洪闸常年浸泡在水中,鹅卵石上铺满了青苔,这家伙居然没有摔倒,华大冲锋在前,一路紧追不舍。眼看着邓友发就要跑过泄洪闸的第一个阶梯了,就在他腾空而起准备跳下去的时候,被华大一把从半空中扯了下来,华大与邓友发一起跌落到浅水中。
随后赶来的小磊哥和小宇哥与华大一起将邓友发按倒在水里,使出全力挣扎的邓友发手劲儿突然变得特别大,三位民警勉强将其按住。这时,谁也没料到邓友发会忽然张开嘴,一口咬住了华大的小拇指。瞬间,疼痛袭遍了华大的全身,随之小拇指失去痛觉,变麻木了。所幸小磊哥见势不妙,一把扭过邓友发的头,猝不及防的邓友发只得松口。
说时迟,那时快。华大赶紧用自己的衣服套在邓友发头上,谁知他力气太大,把衣服给撕破了。见状,小宇哥腾出一只手来,把自己的衣服撩起来盖住邓友发的头,竟也被这家伙撕成了一片片烂布。就在邓友发撕破第三件衣服的时候,华大示意大家合力给他铐上手铐,与赶来的其他抓捕民警会合,一起将他拿下。
七、水落石出
“我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邓友发情绪彻底崩溃了,他坐在审讯室里哭了很久。
原来,当邓友发得知张晓脚踩七只船的时候,心里十分气愤。那晚,他去找张晓讨要说法,说到激动时,动手甩了她几个响亮的耳光。谁知,张晓不再像以前虚与委蛇地求饶,而是直接跟邓友发扭打在一起。张晓一不小心跌倒在床上,气不打一处来的邓友发跳上床用被子将她活活捂死。
等邓友发反应过来时,张晓早已咽气。爱之深,则恨之切。邓友发为张晓整理好头发,却发现她还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样子,于是他用铁锤将她的手骨、脚骨和膝盖骨敲碎,然后躺在尸体旁边睡了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张晓的前夫把孩子送到门口就走了。年幼的男孩看到母亲正躺在床上,便撒娇索要零花钱,可是他怎么都摇不醒母亲,便坐在床边大哭起来。从外面回来的邓友发见到了他,便谎称他妈是睡着了。男孩没有再哭闹,拿着邓友发给的零花钱就去找小伙伴玩耍了。
当天夜里,邓友发搂着张晓的尸体睡着后,男孩偷偷摸进了主卧,在邓友发的裤兜里找到了电话,然后拨通了110……直到前不久,邓友发才发现男孩用过他的电话,在他的逼问下,男孩承认自己报警了。邓友发一气之下将男孩杀死,随手丢进了厨房的水缸里。
“你是怎么杀死张晓前夫的?”
“我……我没有杀死他,我第二天就离开盘古乡到县城来了。”一听到自己莫名其妙又多了一条人命债,邓友发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是没有完全审开,邓友发不愿意承担三条命?还是案件另有隐情?
“邓初发!他很有可能是串通朋友邻居作了伪证!”华大愤怒时眼睛里闪耀着火光,“现在是晚上8时25分,凌晨以前我要在审讯室里看到邓初发!”
没有月亮的夜,只有繁星点点。月亮可以阴晴圆缺,而星星只能海棠依旧。听说了情敌邓友发被抓后,邓初发开心地跟几个狐朋狗友约在一起撸串儿,一口啤酒,一口烤串儿,好不惬意。酒过三巡,席间有人提及邓初发的旧爱张晓的情史,数落他穿了别人的破鞋。邓初发啐了一口唾沫,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张晓死时的惨状,未了还不忘记加上一句“活该”。
“算了,兄弟,人死如灯灭。都过去了,我们喝酒!”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肝胆相照。幸灾乐祸自然是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那可笑至极的肝胆相照,值与不值的也只能交给法官去审判了。
“哎,兄弟,我们上次帮你作证,说我们在一起喝酒,你可别忘记我们兄弟之间的情分啊!”
“来,走一个。”邓初发吹起瓶子,大老远地就看到警察往这边走来,嘈杂的席间顷刻间鸦雀无声。
“呵呵,你们,谁出卖了我?”邓初发抡起酒瓶准备动手,反倒被及时赶来的民警一脚踹翻在地。啤酒瓶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弧形,受到地心引力的作用后迅速坠落,在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时候,碎了一地。就像是被人刻意封存的真相突然暴露在阳光之下那般令人愉悦、舒畅。
“邓初发,你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那天……”
那天,邓初发去找张晓,想跟她温存一番。可一进门,就发现她已经死了。慌不择路的邓初发跌跌撞撞跑到厨房,看到了抱着儿子尸体默默流泪的邓大发。邓大发以为是邓初发杀害了自己的儿子,便冲上前来打算和他拼命。扭打之间,邓初发用铁锤把邓大发锤倒在地。邓大发准备掏出衣兜里的手机报警,邓初发怕出事,便将其虐杀,再塞进水缸里。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晴空万里,公安局大院门外响起了一阵阵喧天的锣鼓声。死者家属带着一面锦旗,敲锣打鼓来感谢民警为死者沉冤昭雪。他们见到华大的时候,哭着哭着就下跪了。华大疾步跑过去,半蹲着将两位死者家属扶起……
编辑:刘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