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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虎”局长的传奇色彩(上)

时间:2023-10-08 来源:中国法事网 作者:李正文

  楔子

  20世纪七八十年代,湖南省临湘市公安局有一位民警叫谌四维。穿便装时,他如下地干活的农民,常常裤筒扎得高高的,且左右双腿扎得高低不一;其长相并不帅气,脚下未见发亮的皮鞋,常常拖着一双发黄甚至破烂的布鞋,头发也没个讲究,总是嘈杂纷乱。然而,人称“马虎”的他,貌不惊人名惊人,他是临湘县公安局局长!

  在湘鄂两省的公安战线上,大家都知道临湘有位“马虎”局长。未谋其面者,觉得此名可笑;一旦见到其人,就会为之一敬!

  因为他的言谈举止超乎常人,他的工作实效令人惊叹,他的人生故事更是富有传奇色彩……

  一、寒门学子理国事

  谌四维自小听人说他的父母都是傲人(当地称能干的人)。听了这光润的话,他高兴,有时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诚然,他父母种田理事,上下十里颇有名望。谌氏一家六口,谌家四子,谌四维排行老四,那时他不叫四维,叫四叶。一日,一位教书先生在谌家歇脚,闻其名,觉得不妥,男儿取名什么花什么叶,没个出息。当即他建议四叶之父改过其名,四叶之父不识字,见识短,不懂名字的轻重与贵贱,见教书先生一提,他速速点头同意。这时,教书先生摸摸胡须,思忖片刻,认认真真地道:“四维之盛,天下太平,就叫四维吧。”四维之名,如此有益,四叶之父立即拱手相谢。谌家四子都是吃长饭,他们如狮子之口,张嘴一餐要下几升米。哪来那么多粮?没细粮吃粗粮,没粗粮干脆吃山上长的野花野果野草,吃土里生的树根桔根茅草根。

  谌家人和蔼可亲,助人为乐的行为,受到当地乡亲的钦佩与赞颂。坐瘫盆(坐在流动的木盆里的残疾人)的来了,谌四维的父亲亲自为其送饭送菜,还送去火炉,接着下令,从老大到老小,每日每餐轮流送饭,谁误了一次事,做父的决不饶过。他说:“这些瘫子也是人,他没吃要饿死,你们没吃,有手有脚,总要不了命……”这些训言常常打动着谌四维的心,那时他只觉得父亲很“大”,后来才知道“伟大”这个词,这词用在父亲身上,恰如其分。

  谌家居住在大道边,常有一些衣衫破烂的叫花子或过路之客经过,无论是来自本地还是异乡,只要他们在谌家门口歇下来,谌四维的父母亲都不嫌弃不避让,而是大大方方地给他们吃,让他们喝,留他们住。一日风雨交加,谌四维的家门口来了一个讨饭的老人,寒冷的2月,老人一身单衫破布,刚行至门口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谌四维的母亲立刻将老人扶起,谁知老人刚刚站立又如棉条般扭曲在雨水中。谌母速速叫来谌四维,母子俩将老人扶过门槛。老人病了,额头和手背都热得烫人,谌四维的父亲见状,立即吩咐谌母去泡姜汤和艾叶水,自己则立马脱去棉袄,将有热气的棉袄裹在老人身上。素不相识,老人在谌家宿了三天,吃了三天。三天后,老人离去时,他给谌四维的父母下了跪,磕了三个头。

  有年寒冬腊月,雪下得大,那不是雪花,是一砣砣一块块一粒粒打得瓦上地下哗哗响的雪,那叫冰雹。要过年了,大雪封门,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谌四维年小,爱动好玩,常出门与同龄人打雪仗,滚雪球。一日,他玩得正乐时,父亲叫他进门,一刀腊肉、一袋白米,还有几块白豆腐,令他送给西边屋里的桂大爹。桂大爹年近古稀,膝下无子无女,孤独一人。人活着,得吃饭,过年了得有肉。谌四维的父母自己也穷,但他们只想到老人比自己更苦更难熬。望着肉和米,谌四维心里明白,那是父母在做好事积恩德,他没有任何不爽的情绪,扛着东西就往雪里钻。到桂大爹家要翻一个山坳,那是没人开步的雪道,谌四维一双小脚就像一对高跷在那白雪里捅了一眼又一眼。桂大爹摸着沾着雪迹的食物,半晌没开口。当谌四维抽腿回家时,他才说上一句:“乖崽崽,你和你们家一定有好报的。”谌四维当时不知其意,但他知道,这是老人的感谢之意。

  一场大雪,一次义举,谌四维终生不忘。

  1948年,9岁的谌四维才入学识字,起步读的是《三字经》《增广贤文》《幼学》之类的传世佳作。他虽年幼,但他认准了一个理:那书上的东西都是老祖宗的,好东西就得藏在自己的脑壳里。于是他读书读得有滋有味,老师所教文章,他都能整本背下。

  1961年,谌四维高中毕业,有文化有学问的他,面对前程该何去何从?

  那时正值国家三年困难的苦涩时期,不少干部挨冻受饿,为了生存,他们竟从城里抛掉“铁饭碗”,跑到乡里端起“泥饭碗”。也难怪,干部每月的薪水少得可怜,仅能在市场上买只鸡婆而已,故众人称当时的干部为“鸡婆”干部。

  国家的事总得要人去理,谌四维于是兴致勃勃地选择了做“鸡婆”干部。

  二、公安局局长的左右手

  谌四维从“鸡婆”干部起步,干了湘阴的社教、县里的银行、县委的保卫等工作,后来调入临湘县公安局办公室任副股长。干一行爱一行,他在办公室三年的日子里,工作干得很漂亮。1976年,公安局局长李忠良在五里牌乡千针坪办点,他就点将了谌四维。谌四维随他一年,他也舒坦了一年,因为谌四维办事他放心。谌四维在乡里,不像现在某些干部下乡,出门坐车,走马观花。他是背着铺盖进村的,吃住在农户家,没有什么节和假,顶多过年放个假,其他时间就是在农民的圈子里打滚。农闲农民闲,他很忙;农忙农民忙,他更忙。那时年轻,“双抢”时,里畈里的谷子,一箩足有50斤,他竟一担挑上四箩。在路上,有人见他重担而来,都早早让路,怕那背时的扁担断了打破头。

  干部的好纪律、好作风,谌四维没将它当风吹、作水流,而是死死地记在心上。那年在湘阴搞社教工作,县委汤吉贵书记的“三工(公)”干部精神,他带到了千针坪。特别是“斋公”二字,他一日三餐都在言语和行动上表达出来。每逢用餐前,他都向农户交代:“不要搞什么荤菜,搞了我要跑人。”有人按他说的做了,也有人违令。不过他吃了,并非白吃,他都按价付款,对那些拒不收饭钱的人家,他是去了一回再没回头客。他的吃饭行为,应该说是一种风范,所以其风范让人赞不绝口,群众有了赞语,谌四维才感觉自己在群众中立稳了脚跟。

  做农村工作,重点是让农友们增产增收。谌四维有他的做法:变更稻谷品种,实行稻稻油(早稻、晚稻和油菜共收三季)、消灭冬水田(不留空田土)。这一年,千针坪大队由于李局长和谌股长对农业生产指导有方,粮食超历史纪录,增产百万斤,他们二人县里受表扬,李局长更是笑在眉头喜在心。

  第二年,春雷刚响,李忠良局长又受令前往长安公社长城大队办点,这一次的主要任务是搞政治斗争:“批资本主义,干社会主义。”一段时间过去,工作没有起色,在县里碰头会上,李局长自然脸面无光。如何突破困惑的局面,李局长想到了谌四维,他有法子当好自己的助手,他连夜找到谌四维。谌四维谦逊地笑道:“我能做些什么,我是谁?”

  李局长赔笑道:“你是我的左右手,没有你我的日子还真不好过咧。”

  局长开言,两人开怀大笑。

  谌四维遵命而去,一个小小的副股长,虽没有回天之力扭转大的局势,但他一步一个脚印把该做的事件件做好。不久,长城的工作有了转机,李局长在县领导的面前也抬起了头,挺起了腰。李局长明里不说他谌四维是把角(能人),可暗地常赞上一句:“‘马虎’小子还真不马虎。”

  后来,谌四维担起了消防这副重担。消防责任重于泰山。李局长让他出山是充分相信他能做好这“火山”上的工作。的确,谌四维也意识到一把大火会毁灭一切的严重性。于是他从上至下加大防火工作力度,创新出防火工作责任制。消防工作有突出成效,在全局“单位对赛”活动中,他作为先进发言。消防股共四人,因平时他深入基层多,很少坐机关与同人碰到一块儿,于是他发言的开场白第一句令人为之一笑。他说:“这次,我们消防有机会开个‘全会’。”

  这言语的确有味道。

  三、32天破案32起

  1977年8月18日,这是个黄道吉日,时任临湘公安侦查股股长的谢模乾荣调公安部。也许是日子的吉利,谢模乾后来在京城当上了将军,这是临湘现代的唯一一位将军。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走了,谌四维来了。谌四维走上了刑侦这个特殊岗位后,将破案工作放在首位。这工作,不像农村工作,那么简单而明了,他没干过,不是行家里手。不过农村增产增收的点子,他能应用于破案,这就是:切合实际,定准方向,一鼓作气。

  上任那天,他两耳不闻其他事,只问还有何案未破。路口公社麻圹大队的猪案、桃林公社永丰大队的棉花案、源潭公社同德大队的鱼案……上十起未破的一般案件,他谌四维上任的第一把火,全给“烧”出来了。那时不少人说:“谌马虎”福气大,他来了,案子都藏不住。其实内行人都清楚,破案不是凭他的福气,而是他的能耐、他的功夫。

  时隔不久,文桥公社文桥大队阮氏裁缝店里被盗,布匹、衣服、电吹筒、电梳,价值400多元的物品不翼而飞。那时还真不能小看这400元,如能捉到窃贼,三五年牢有他蹲的。

  阮氏裁缝店位于人来人往的公路边,阮氏女老板丢了东西,如要她的命,一连哭了三天三夜。哭得谌四维烦躁时,他火气上升,说:“你哭什么?死人守棺材不住。我们在搞调查,案子破不了你再哭行不行?”女老板一听不哭了,她知道她的东西还有希望回家。

  谌四维在被盗现场细细地看了无数次。对于所盗物品,其中电梳他最感兴趣。据他分析,此案极有可能系年轻人所为。众人不解,他说明:只有年轻人才爱梳妆打扮,只有长炼或长炼边界的年轻哥哥才爱电梳,才会顺手牵羊带走这只并不值钱的东西,对此结论他坚信不疑。于是他下令:在长岭炼油厂及其周边寻找具有行窃劣迹的年轻人及其电梳赃物。

  长炼距文桥很近,谌四维不把工作重点放在文桥四周,而偏向长炼,这砝码是否拿准了?同行战友为他命令的可靠性而担忧。

  在案件摸排对象中,谌四维还了解到,近期长炼附近曾发生过几起盗案,均不知何人所为。由此,谌四维更加坚定了在长炼追击目标的信心。

  吃住在长炼,专案组由谌四维领队,他早有言在先:“此案不破,谁也别想回家抱老婆,憋也要憋死在长炼。”此言虽有些粗鲁,但谁都清楚他谌四维大有不破此案决不回朝之豪气。

  长炼离临湘县城仅十几里路程,谌四维不回家,谁都不敢迈开回家的脚步。从一天、两天到十天、二十天,再到三十天,天天钻在案子里,谁也没有因时间长而动摇过军心。只有谌四维心里在暗打战鼓,时间如此之长,出生的牛崽里还没见到一只角。是不是方向错了?没错!他仍然坚持是对的。

  第31天,正值日落西山满天红之时,专案组获取线索,长炼医院姚院长之子姚向夫有作案嫌疑。经查,姚向夫,男,21岁,高中文化,此人胆大,善结交朋友,有班不上,以游荡混日。据其朋友反映,他曾在姚家用过电梳。这是喜人的消息,但谌四维不喜,电梳无处不有,唯有这把电梳就是赃物?是电梳就得核实。经过谌四维巧妙地做工作,发现电梳的人愿为公安查明真相。那人偷偷地从姚家带出电梳,电梳很快被送到了阮氏店。店老板一见,大声呼着:“这是我家的,这是我家的!”

  这时谌四维才露出笑容。

  姚向夫坐在谌四维的对面,他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答非所问。这是第31天,这一天的时光因姚向夫白白地流逝了。为了获取更多的翔实证据,谌四维与被称为刑侦专案的安晓辉连夜共商对策,最终达成一致意见:对姚家进行搜查。姚院长在长炼是有威望的院长,对他家公开搜查不可取,只能采取秘密行动。第二天上午,姚院长离家,他的妻儿都外出,谌局长领兵见缝插针。真是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在姚向夫的卧室里,搜出了大量的衣服和布匹等物。其中一件黑色呢大衣经附近的董法官辨认,正是一个月前他家的被盗之物,那次家里遭窃的,另有其他高档衣服三件及手表等物,共计价值近2000元。

  搜查成功,证据确凿。谌四维又将姚向夫“请”到了他的对面,这回他胸有成竹,审讯开门见山。

  “姚向夫,你知罪吗?”

  “警察叔叔,我犯了什么罪?”

  “啪”的一声,谌四维拍案而起,他一语道破:“什么罪你不明白?你家里的那些东西哪里来的?”

  “什么东西?是锅子、筷子,还是鞋子、袜子?”

  “是呢子大衣,是电梳,你明白吗?”

  “哈哈,你们警察也管得太宽了,我有什么东西还要向你们汇报?”

  看来对手是装疯卖傻,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之势。

  这时谌四维把火压在心里,他平静地再问:“姚向夫,你犯了罪,证据确凿,你是赖不了的,你就是一字不吐,也要你蹲大牢,态度顽固,只能罪加一等。”

  “嘿嘿,你能把我怎么样?我没偷,也没抢。”

  “拿绳子,捆送公安局!”气火了的谌四维出言仿佛惊天动地。

  姚向夫闻此言依然面不改色。

  那时捕人,没有手铐,一律用绳子。绳,即约束、制裁之准绳,俨然绳之以法。

  捆住姚向夫后,谌四维调来一辆卡石车,在姚家搜出的衣服、布料等赃物足有半卡石车。人赃俱获,谌四维不怕他不低头认罪,现在没工夫,回局后再与他展开持久战,就不怕他不开口说实话、道真言。

  兵分两路,一路在姚家搬运赃物,一路在招待所看守姚向夫。谌四维坐在姚向夫的身边,不紧不慢地抽着烟,吐着烟雾。分分秒秒的时光,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不知不觉地悄悄而去。然而对于姚向夫来说,那时光就是锋利的刀,分分秒秒地在割他的肉、挖他的心,他看到的一切都是血,那血像是从自己全身每个毛孔里冒出来的,又像是从自己头顶如火山一样喷出来的。

  卡车开来了,姚向夫要被带走了,谌四维还是静在那里抽烟。他依然不急不躁,烟雾还是那样慢腾腾飘拂。

  “车来了,我们走吧?”尽管战友言语落地无声,但谌四维、姚向夫都听明白了。

  “不急,吃过中饭再走。”谌四维说罢伸了个懒腰。

  你不急,他姚向夫要急,急得可以说一时一刻一分一秒都不能熬了,他终于吐出了两个字:“我说。”

  谌四维继续抽他的烟,他没精神理睬姚向夫。

  “我说,我全都说出来。”

  姚向夫还没上车,一口气说了他行窃的32宗案件,长炼一带的盗窃案全破了,其中重特大案件8起。

  32天风雨过去,专案组凯旋。

  四、一生最遗憾的杀人案

  凡到过临湘壁山的人,都知道那里的路有多弯岭有多险,那里的山有多青水有多秀,那里的树有多奇竹有多翠。那里虽天高皇帝远,但那里的山水美丽如画。

  一日,有人在大山深处,林海茫茫的壁山望人坡里发现了一具高度腐化的尸体。

  谌四维带兵顶着烈日进山了,山里没有公路,只能步行,他们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来到现场。现场方圆几十米都有一股难闻的怪味。那怪味尽管让人恶心,但谌四维得去。他站在尸体旁,如站在一个大粪桶里,成千上万条像糯米形状的蛴婆虫就在脚下,若你脚步不挪动,蛴婆虫立马就爬上你的膝盖,越上你的头顶。臭气难闻,蛴婆虫甚多,谌四维也没向后退半步。一个多小时的现场勘查,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仅从死者身上找到一把江山牌钥匙和一张送派购猪的发票。从发票上分析,此人应属本地壁山、詹桥一带人。

  死者死得很惨,头上被人砍下两处深深的刀印。为将被砍的头做进一步的鉴定与辨别,谌四维不得不取下其头。几位年轻的侦察员怕得心作呕、腿打战,没人敢背人头。谌四维年龄大胆子大,他将人头背在自己的背上。

  提头分析,死者年龄在55岁左右,嗜好抽烟,那致命的两道开口是斧头所砍。

  残忍的凶杀案,死者是谁?又为何在大山里被害?为解开谜团,第一步工作是寻找尸源。上千份无名尸体的公告贴到了壁山、詹桥及湘鄂交界的湖北通城和崇阳。

  公告一出,詹桥公社明月大队冯大保到詹桥派出所报警,说公告上的死者是他的弟弟,叫冯加保。谌四维带上江山牌钥匙速速赶往冯家,钥匙一插,门开了。冯加保独自一人,无妻室儿女,家境贫寒。令人不解的是,他去壁山深山里干什么?他一个穷汉被谋财的可能性不大,仇杀情杀的可能性也极小,据群众反映,他没与人结怨结仇,也不爱拈花惹草。邻里人只知道他养的一头猪最近卖了,一头猪值多少钱?这点儿钱也不至于夺他的命,更不至于在密林中巧遇凶手。谌四维大胆地认为:除非是熟人陪同,熟人才知他有这笔猪款,熟人同行冯加保才无防备而遇害。

  “人,不是根细针,必定有人看见冯加保的同行人,沿线调查。”谌四维下令,侦查员在群山中的羊肠小道上顺藤摸瓜。

  山冲一条路扭曲在山里,连接着大大小小的屋场16个。三天时间,几乎所有屋场在家的都访了。其中有两名山民十天前见过两个男人进了山,一高一矮。矮的叫冯加保,他们见面后,打了一个招呼。高个子不知何人,但他肯定,冯加保与同行人很熟,因为他们走得近,而且有说有笑。高个子肩上扛有尖担,腰里扎着斧子。

  谌四维没去山里调查,他在冯加保的家乡开展访问工作。这边也有收获,冯加保卖猪的第二天,说是到壁山去买个小猪喂养,他去时是独自一人。时隔不久,有人见冯加保的侄儿冯村良也进山了,他的腰间还插了一把斧头,手里提着尖担。

  各路人马会合分析,冯村良有作案嫌疑。为不打草惊蛇,谌四维作了精密部署,一路人马围绕冯村良开展调查,特别是发案时和前后情况以及近期是否有反常现象。另一路由一名民警与派出所协警死守冯村良家的前后门,防止其外逃。他自己去公安局,向局长汇报发现的重大线索,审查重点怀疑对象的情况。这道汇报程序,他本想省去,但局长有言在先,审查人,必须经他批准,而且要向县常委汇报后才能采取抓人、审人的举措。谌四维头上有“紧箍咒”。他是党员、是刑侦负责人,更应按章行事,不能越权自作主张,也不能先斩后奏。

  天已经漆黑了,从詹桥到县城,破吉普车破公路,加之堵车,让谌四维花了近四个小时才赶到县城。黎明时分,谌四维先请示黄局长,黄局回话,明天早上7点同去常委会议室汇报。

  时针已指向了凌晨5点,谌四维想回家,但他没有归家,只有几个时辰了,他便在传达室的条椅上躺了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凶手交代了他杀人的犯罪事实,他是为了钱而将叔父杀害。

  嘟嘟嘟……传达室的电话响个不停。

  闻此声,谌四维惊醒地坐立起来,他觉得现在的电话声是不祥的预兆。他颤颤地拿过话筒,果然,出事了,冯村良在家自杀死亡。

  电话筒在谌四维的手中久久地没有放下。

  他后悔了,后悔没拿下冯村良立即审查,他后悔自己不该离开詹桥,应该亲自守候冯村良。

  后悔也来不及了,这是他终生的遗憾,这是他永生的教训。

  五、不够格的“下课”

  临湘有个叫桃林的地方,那时那里治安形势恶劣,县志曾有“喜诉讼,好斗殴”的记载。县委决定,请谌四维出山去桃林镇担任政法书记一职,显然,他的使命是匡正祛邪。

  上任伊始,谌四维没有点燃“三把火”,他的工作就像桃林的泉水静静地细细地流淌不息。桃林治安乱,他不去调兵遣将大打大杀,而是去寻源堵漏。基层治保组织、治保力量是平乱的中流砥柱,谌四维先把一线治安关。下村调查16个村,他村村到位,而且非见治保主任不可。见治保主任就像男女相亲,中不中,一见便知,一谈便晓。有些是“一见钟情”,有些是“分道扬镳”。其中三个治保主任就被谌四维直接“下课”。

  一是李某,谌四维问及他村子里的基本情况时,一问三不知,连他本队多少人多少土地也不明白,自然谈不上村里有多少管教的对象。问他天天在做些什么事,他说家里人多、事多,村里的事管保少。当即,谌四维对他说了一句话:“家里的事是不能耽误。”李某回家后告诉妻子,妻子一听大闹,说:“完了,完了,你这炮子打的,为了这个家家家,你那主任的帽子没啦。”

  二是方某,谌四维问他辖区一年有多少纠纷。

  他答:“大小至少有三四十起。”

  问:如何处置?

  他答:“大的纠纷我安排几个得力的人去处理,小的一般不处理也会自然平息。”

  “你自己去调查处理,效果不更好?”

  “不瞒你说,我去不得,去了问题没解决,我也脱不了身。”

  “你是治保主任,躲得了吗?”

  “躲一次,算一次。”

  “那你最好是永远躲着点。”

  “……”

  三是汪某。汪主任办事有魄力,工作能力强,弱点是不秉公办事,爱财爱色。对大队干部反映的信息,谌四维不大相信。他去找群众,独自一人串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汪某成了公众之敌。谌四维与其会面,他开门见山地问:

  “你在大队干治保工作,干部有看法,群众有意见,是怎么回事?”

  “谌书记,您不要信他们的,他们一派胡言,我汪某一身干干净净、堂堂正正。”说完汪某拍起了自己的胸膛。

  “干干净净,不是由你说了算,你还是好自为之。”谌四维没说别的,告辞而去。

  经过慎重的考虑,一纸红头批文重新任命了16位年轻有为、得力可靠的治保主任。之后谌四维打破半年或一年开一次治保主任会议的旧模式,改为一月一会。每次会议谌四维必到,他要掌握住全公社治安第一手材料,除听汇报、作指导外,他常给治保干部上业务课,让最底层的治保力量做到耳聪目明,一旦出现治安问题,能及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将所有不利因素消灭在萌芽状态。

  治保主任整天忙忙碌碌,他们有了位子,还得有个样子。谌四维又为各大队跑四方筹这筹那,很快,牌子、房子、桌子、椅子、本子、杯子等什么都有了。无论哪里有纠纷,都到村部调解室去。有了专门的调解室,处理问题气氛就大不相同。那地方上座的是治保主任,主任好比法官,“法官”坐堂,都能公正处案。群众也爱去,去了春风化雨,甚至化险为夷。

  那时红喇叭威力大,谌四维常借广播,开展法律讲座,普及法制教育。老百姓爱听的就是广播里的新东西。

  也有与法律抗衡的刁民,谌四维不怕邪,对那些街痞路霸、地痞流氓,谌四维的决策是:露头就打。打得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不法之徒无藏身之处。

  一招又一招,桃林终于太平了。

  六、漂亮的“翻身仗”

  乡干部下村挂点,这是常事。头一年公社书记沈文山问他去何村,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去最远的地方吧。”他去了汤桥大队。汤桥大队离镇一二十里路程,那里田多人少,加之地瘦山荒,老百姓生活水平算是低下。如何改变落后状况,让大地生食,使农民获利呢?他想了很多办法,只可惜,由于他精力不够,又遭受雨灾、冰灾,这一年汤桥没什么转机,农民依然没露笑脸。

  次年春上,沈文山书记考虑到由谌四维主管的党务和政法工作重要,没多少时间下乡,便安排他在离公社最近的大畈大队挂点。他得知消息后,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他一定要去汤桥,他要将汤桥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要让汤桥成为桃林名副其实的粮仓。

  沈书记无言可辩。

  脚踏汤桥之地,谌四维信心百倍。这一年他打算把工作重点放在汤桥。于是他使出了增产增收新法子。1600多亩水稻,谌四维计划种植1000亩九二青,其品种特点是可早种早收,所制种子比种常规稻的经济收入高出两三倍。这制种的事谁也没干过。大队干部和所有老百姓都想不通,私下里都在议论,都觉得12个鸡蛋抱在窝里稳当,没人愿干那前人没干过的事。为了打通人的思想,开辟新的途径,谌四维自知自己的嘴说不过众人,于是他搬来了县里的农技师,让大师开口,让科学说话。

  思想关顺利通过。

  接着面临的最大困难是购买原种和化肥的资金。至少需要五万元,钱从何来?从金融系统走出来的谌四维自有良方。他走进了信用社,信用社主任就是当年一同在银行的哥们儿。一见面,谌四维心直口快地说:“我是农贷干部出身,不为难你,借五万元,年三十之前一定奉还,若未兑现,我‘马虎’不回家过年。”主任信了他一回,即刻成交。

  有了钱,买了原种没化肥,当时的尿素全凭计划。谌四维又跑县农资公司,削尖脑壳钻破天,一下子弄来了100吨尿素。应有的都有了,汤桥群众的积极性高涨起来。开春,劳力满畈,一场新科技人民战争随着荡漾的春风拉开帷幕。为使制种工作万无一失,谌四维到县农科所请来14名科技人员,每队一人,直接现场指导。科技下乡来,谌四维有言在先:“我们请来的‘财神爷’,要让他居住在最好的人家,招待也要最好的。”各队都照办了。制种秧苗绿油油,谌四维面对一场新的挑战,只有喜没有忧,因为他相信科学,心中自然只有喜。7月18日前所制秧苗必须下田插完,否则误了季节,一切只能付诸东流。田土面积之大,仅凭老百姓几头牛耕翻土地,实在是令人担忧,为赶上季节,谌四维又想方设法从县城调来了八台拖拉机,机械化作业,保证了秧苗及时下田入泥。

  重阳节时分,是制种禾苗出谷的时间,那些时候,谌四维天天抬头望长空,只要哪天乌云密布,他心里就慌,他怕下雨,下雨就等于下来了灾难,因为那是杨花授粉的时节。人算不如天算,天公发怒,真的下起了密密麻麻的雨点。那日深夜,谌四维站在宿舍窗前,双眼紧紧地盯着从天而降的雨水,玻璃上一条条水道,就像一根根钢针在扎他的心,可谓窗外在滴雨,心里在滴血啊!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天地菩萨行行好,不要飘来雨点,不要呈现黑暗,而是云开星出,月光满天。心情难受情苦时,他就闭上双眼,只有闭上了眼睛,他才感觉窗外的雨立刻消失,内心的不安由此平息。

  这一夜,谌四维坐卧不宁,他几乎在窗前守望了一夜,在难熬的夜里,谌四维恨不得一脚踢走黑暗。天明了,谌四维打着雨伞,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汤桥,急切切地敲开了几位农技师的门。

  一大早,谌四维和几位还眼眯眯的农技师聚到一块儿。

  “现在天气糟糕,你们有没有办法应对?”谌四维语气沉重地发问。

  对此雨天,农技师谁也无绝妙之方,但他们想出了土法上马之策,只要天不下雨,可选择杨花最佳时段,即上午11点至下午2点,用绳子拉动禾苗让父母穗杂交。

  霉了一晚的谌四维,见有药可医,脸上自然显出了笑意。接下来发动群众每日等候时机,望着那与天斗与地斗的火热场面,谌四维激动了,激动得几粒泪珠滑出眼眶。

  制种成功。这一年,汤桥爆出冷门,也是超历史增产一百多万斤。

  他“马虎”就是这么厉害!

  谌四维在桃林在县城成了新闻人物,汤桥的老百姓也真正赢了,个个喜笑颜开!

  从此,只要谌四维踏进汤桥,汤桥的百姓一定打酒买肉。

编辑:刘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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